最後,他閉了閉眼,緩緩說道,“若我做了,太原郡公如何護我回南梁?”
“我高洋雖然有謀逆之心,有殺兄之舉,但向來一言九鼎,從不屑做那不齒小人。”高洋翹了翹嘴角,“若你擔心你的命,你便可以把這顆心放到肚子裡。”
“兔死狐悲?”蘭京問道。
“殺你,我怕髒了我的手”高洋掩在陰影處的面龐,“我保證,若你死,必不是死在我的手裡。”
蘭京沒有再說話,推開門離開。
高洋此時真的好想朝天大笑一聲,等了這麼多年,盼了這麼多年,忍了這麼多年,他終于可以廣大正明的走出來。
他要向他那個不可一世的父親,從不把他放在眼裡的大哥證明,他不是癡傻。
“終于要行動了。”一個柔柔弱弱的聲音打斷他。
“小娥,你怎麼來了?”
“我若不來,你打算還瞞着我?”李祖娥柔柔弱弱的問道。
高洋看了一眼李祖娥,“我知道,你不會同我站在一起。我承認大哥他有手段,但我又差在哪裡,同是高家人,憑什麼他就該被人捧着,生來就高高在上,而我自出生以來就被踩在腳下。”
高洋越說情緒越激動,“就因為我這張臉!我不信,我不信這就是我的命,老天若阻我,我便将這天捅個窟窿。”
高洋看着眼前美麗的夫人,“小娥,我一定要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放在你面前,我要你,堂堂正正的母臨天下,與我共享天下繁華。”
李祖娥幽幽問道,“萬一敗了呢?”她握住他的手,“我從來不在乎,我隻想守着我的夫君。”
高洋抽出他的手,“這樣窩囊的夫君你要他幹甚?”
從見到李祖娥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卑微到了塵埃裡,那麼美好的她,她的夫君不該像他這樣,碌碌無為,被人嗤笑。
“我知道你隻是想向他們證明你不是庸人,但這樣的方式難道不太過于殘忍了麼!他們是你的手足兄弟,是你一母同胞的大哥,血脈相連,難道你就不會心痛麼!”
“那有怎樣!我把他們當兄弟,他們有把我當兄弟麼!我受夠了。”高洋冷聲高聲說道,“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大不了玉石俱焚!”
“夫君……”
“好了,你莫要多想了,”高洋攬着她的臂膀,“你啊,就在家等着母儀天下好了。”
李祖娥從嫁給高洋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這個面貌醜陋的男人是擱淺在淺灘上的蛟龍,他有太多的不甘,太多的屈辱,既然如此,便把一切交給天意,若他一着不慎滿盤皆輸,那她必生死相随,不離不棄。
公元549年,高澄封齊王,作為人臣,權位已至頂峰,不再滿足為臣的高澄,開始密商正式奪取孝靜帝政權。
八月的一天,高澄從颍川前線凱旋班師,八歲的高長恭像往常一樣,去将軍府習武。在拜斛律光為師的這三年裡,他與高澄聚少離多,而這一次,是他們分離最久的一次。
每次高澄回來,一定會與他過招,然後摸着他的腦袋。高長恭以為,這一次還會像以前一樣,他早早去了将軍府,打算早回高府見父親,他們兩父子擦肩而過,這一過竟成了永訣,陰陽相隔,再見無期。
那一刻,高澄有沒有記得他的約定,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告訴高長恭,于他而言,那一刻他沒有了父親。
書房内,高澄正與親信大臣們密謀禅代之事,蘭京假裝入内送食,藏刀在盤底,高澄被他打斷,怒道:“我沒有下令,你怎麼進來了?”
蘭京大喝一聲:“我來殺你!”随即朝高澄捅了過去。
事情發生的太過于突然,誰都沒有預料到一場密謀成了一場刺殺。
蘭京逃竄,随後來的高洋沒有下令追殺蘭京,而是密封了高澄去世的消息,對外宣稱“家奴反了,大将軍受傷,不過沒有大問題”。
然後調親信掌握各州兵權,此時高家的以及東魏的命運都懸在一刻,高洋接過帥印,十分漂亮的完成了高家權利的交替,絲毫沒有給孝靜帝喘息的機會。
那年高澄僅二十九歲,隻差一步就能當上皇帝。
高澄死後,高洋繼承父兄基業。不久,北齊王朝建立。高洋追封高澄為文襄皇帝。不過這些就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