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他若是喜歡,便叫吧,邁出這一步,不一定就是壞事,墨明燭暫時來看還是很乖巧的,不會出什麼大纰漏。
梅雪時想開了,七竅便一通俱通,放松了肩膀,靜靜端坐着,“你想叫便叫吧,随便你,但有一條,你不能反悔。我的座下不是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我會約束你的行為舉止,你若是嫌煩,我會用戒尺打你的手心,用戒鞭抽你的後背,總之絕不會通融心軟,還要你向我低頭認錯,哪怕是我的錯,也未必會向你道歉,規矩不可廢,固然死闆,絕無變通,明燭,你可願意?”
他話說的平靜,奈何他嘴角的血卻越擦越多,墨明燭沒見過梅雪時這副病骨沉疴的模樣,手指都在顫抖:
“我不後悔,我認…隻怕是你到時候趕我都趕不走,天涯海角,滄海桑田,不論境遇是好是壞,我都跟定你了,若有違背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堕畜生道。”
墨明燭扶着梅雪時躺下,小心翼翼的,“仙尊,你肺裡是不是很疼?”
“習慣就好了。”梅雪時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開自己,皺眉歇了一會兒,從戒子裡取出一瓶舒緩疼痛的丹藥,幹吞咽下,之後安靜地靠在床頭雕花梨木闆上休息,呼吸一點點平複下來。
墨明燭便一直看着他,用幹巾給他擦汗,一直和他說話:“有沒有什麼靈丹妙藥能醫好你的病?”
梅雪時沒力氣和他說話,可是他絮絮叨叨的,生怕梅雪時死過去。
梅雪時在心底歎了口氣,騰出手來,輕輕攏住少年的手腕,聲音很微弱:“……你很吵,能不能安靜些?”
墨明燭馬上安靜下來。
梅雪時道:“你也看見了,我這身子不夠用,随時就死了,你現在想走,還有機會。”
墨明燭一口咬定了,“不走,死也不走。”
梅雪時沒心沒肺的笑起來,“那我死了你就走,不給我收屍?”
“仙尊别再胡說八道了,你怎麼會死?”
墨明燭又氣又惱,索性不再理睬他,而是俯身替梅雪時掖好了被角,又脫掉了他的鞋襪,謹小慎微地把梅雪時一頭雪發用幹巾包裹着擦幹,生怕扯斷了一根,一遍一遍的問,“我扯到你的頭發了嗎?疼不疼?”
梅雪時閉着眼睛,肺葉疼的像是被針紮,忍不住蜷成一團,很久很久才緩過來,“不疼……看這樣子,今夜隻能宿在這了。”
“有何不可?”墨明燭掌着燈,“我陪仙尊。”
梅雪時想了想,從袖子裡取出一個乾坤袋,掏出了一枚裝古物和武器的儲物戒,把它交給了墨明燭,“你拿好,别弄丢了。”
墨明燭疑惑道:“這是什麼?”
梅雪時閉着眼睛靜靜道:“這是我給你的見面禮,裡面的東西你随便挑,隻要你喜歡都可以拿走。”
墨明燭修長的手指顫抖,微微遲疑了片刻,難以置信,“仙尊的意思是……是留下我在你身邊照顧你了嗎?”
梅雪時很疲憊,輕輕颔首,“我的心是肉做的。”
“太好了!”墨明燭欣喜不已,狹長的眼眸彎彎的,他眼睛很漂亮,龍目清澈澄淨,鋒銳的眼角向下勾起來,眼尾卻揚着,顯得傲氣,但神情非常無辜單純。
“還有。”
梅雪時從随身戒子裡取出一件薄薄的金絲手套:“戴上。”
墨明燭接過來:“這個怎麼用?”
梅雪時語氣很慢:“戴在你的爪子上。”
墨明燭:“手?哦!”
“伸手。”梅雪時不嫌棄他的手上有燈油,緩緩地給他帶上手套,手套貼到皮膚的一刹那就融入皮膚了。
梅雪時又掏出一本《劍本道》囑咐道:“這本秘籍這本适合你的脈絡靈氣走向,拿去練吧。”
墨明燭接下了,乖巧又溫順:“多謝仙尊。”
“這是安神的仙術……”梅雪時的掌心凝結了一團瑩白的光,外人面前的天之驕子、仙法自然的仙尊,伸出食指,輕點墨明燭的額心命門之處。
“睡吧,今夜不用你守着我。”
地毯繡着大團大團花團錦簇的白鶴亮翅,襯得睡着的少年一身傷痛,也襯的梅雪時冷得像團清雪,他夜裡未束發,兩縷白發垂在鬓角,自然随意地披垂在肩背上。
梅雪時翻手變化出一盞佛燈火,照着側臉眼睑下的烏青色,輕聲歎了口氣,“你也很累了吧,怎麼是個愛逞強的性子呢?不愧是有本事毀天滅地的魔龍…也不知道收下你是對是錯…别把你教壞了才好。”
龍少年拱了拱腦袋,撒嬌似的,梅雪時撫摸着他的頭發,憂愁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