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姨也有些納悶,她道:“柳今,再不去打掃練習室,就罰你把練歌房一起打掃了。”
柳今這下終于有了反應。
一雙淺棕色眸子看向陳姨,他冷不丁開口:“可是陳姨,你憑什麼罰我?”
陳姨登時愣住。
“……什麼?”
“沒記錯的話,”柳今緩緩說,“來參賽前,我是交了宿舍費的。”
他的聲線輕而靜,語氣卻帶着從未有過的懶淡——
“這是你的本職工作,不是我的,對麼?”
誰也沒想到柳今竟會突然發出這樣的反問。
張放當下面露驚詫,緊緊看着他。
一旁的陳姨更是沒料到會被戳穿,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柳今說得一點沒錯,他确實交了宿舍費。而合約中明确有寫,那份費用包含着陳姨打掃衛生的工作費。
也就是說,陳姨根本沒權力使喚他。
張放到底年輕,反應要比陳姨快一些。
反應了幾秒直接冷下臉,佯裝道:
“柳今,你人氣那麼低,不如做點好事幫陳姨打掃打掃衛生。說不定到時候陳姨幫你和導演說兩句,打掃衛生的鏡頭還能被剪進整片,拉些人氣,不然,小心直接給你淘汰了。”
柳今聽完這話,擡了擡眉。
一雙眸盯了張放良久。
這癫書裡的配角……未免太降智了?
不打掃衛生就被淘汰,如此弱智的威脅也說得出口?
柳今無言半晌,勾起一抹嘲諷的淺笑。
張放被他笑得一怔。
“淘汰?我人氣雖說不是頂尖,好歹晉級還是可以的。倒是你……”
柳今停頓兩秒,不鹹不淡地上下打量他一眼:
“确實,應該擔心一下淘汰問題。”
這充滿挑釁意味的視線,令張放面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當即開口想要反駁什麼,卻見柳今繼續看向陳姨。
“陳姨,晉級後就有打投環節,這點你應該不需要我提醒。”
柳今的話語仿佛靜水流深,天然帶着毋庸置疑的說服力:
“到時,誰走誰留,我想你心中是有數的吧?”
陳姨聽到這話,微微吃驚:“哎喲,這……”
這柳今什麼時候變這麼硬氣了!
陳姨先是驚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思考他的話。
柳今話裡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眼下這局勢,張放估計初舞台後就會被淘汰了,而柳今則很有可能會留下來。
陳姨過去是收過張放不少好處,但那都是建立在柳今軟弱可欺、從未反抗的基礎上。他如今突然變得這麼硬氣,張放若是又離開了,隻怕……
陳姨擺手,眼珠子一轉,開始給自己找補:
“小今啊,過去你心地善良幫阿姨打掃了幾次衛生,阿姨很感激!這樣,今天練習室你就别擔心了,交給阿姨,你快去上課吧……”
選手宿管這門工作,工資對陳姨來說不低,算是個打破燈籠都再難找到的肥差。
她可不願因為這點事就丢掉。
一旁的張放聞聲,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陳姨,你怎麼能?……你可是收了我——”
“姨什麼姨!”陳姨趕忙高聲打斷張放,偷偷瞥了眼柳今。
張放那點蠅頭小利與節目組的長期飯票相比,孰輕孰重,她還是可以分辨的。
她于是朝柳今幹笑一聲,轉而對張放說:“我看你是閑得沒事幹了,再鬧就你去打掃!”
說完就轉身,逃也似的走出柳今的宿舍。
張放被指責了一通,在原地驚得說不出話,對着她的背影指着自己:“我打掃?你!!……”
然而陳姨腿腳快得沒邊,頃刻間已然消失在走廊盡頭。
張放放下手指,想了想,放棄去追她,轉頭看向還在屋内的柳今。
那柳今靜靜立在屋内。
清瘦高挑的身形,沒什麼動作,但就令張放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了。
是他的穿着不對勁嗎?
……沒有啊。
柳今今天穿得很簡單,一如他過去很多天一樣簡單。
一件純白色基礎款白T,凹陷極深的鎖骨在領口肆意露着,下身也是基礎款牛仔褲,看不出是什麼品牌,也許根本就沒有品牌。
但,穿在他身上卻那麼的大方時尚。
光看一眼便會令人萌生出有一種去詢問他品牌的沖動。
好巧不巧,張放其人就在第一次和柳今見面時問過這個問題。
而當時的柳今隻腼腆一笑,白皙的皮膚上浮現兩顆漂亮的梨渦。
——“短袖嗎?路邊攤買的,三十兩件。”
準備搜索牌子的張放:……
他不信!
路邊攤怎麼可能穿出柳今這種輕快幹淨的少年感!
他繼續問:“那牛仔褲呢?是CK的嗎?還是DIESEL?”
張放急切地想聽到一個熟悉的品牌名,哪怕是那種連他也買不起的也行。
可柳今還是腼腆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呢。”
他的笑,帶着一種令張放想掐死他的天真——
“四十兩條。最近還在大甩賣,十八一條,買三條送一條。”
“你要買嗎?”
張放:……
凡爾賽尼瑪啊啊啊啊啊!
勞資要和你勢不兩立!
小學雞的愛恨情仇就是如此來也匆匆。
而就在他在腦海中回憶這一幕的時候,此刻的柳今也回想起了這一切。
……
他不知如何評價。
求小學雞張放心理陰影面積。
暫且抛開小學雞,原主的性格也令柳今有些吃驚。
惡毒男配麼?他看未必。
就這段對話來看,原主分明就是一個長相與性格過分不符的傻小子。難道睡了主角受的男人就一定會是惡毒配角?
……至少現在還沒睡嘛。
對。
柳今暗自點頭,在心底給原主找完補。
做完這一切心理活動後,他再次看向張放,眼神卻莫名變得有些心虛。
此刻的張放,在經曆了方才的一出後,已不敢輕易出手招惹柳今。隻是對他詭異的眼神感到些不自在。
于是小學雞甕聲問:“有事?”
柳今搖頭:“沒。”
張放聞言扭了扭,更不自在了。
“那你看我幹嘛?”
柳今沒說話。
但似乎思忖了一刻後,他竟直接擡腳,徑直朝張放走了過來。
張放下意識後退一步,柳今卻絲毫未停,越走越近。
直到二人距離僅存一段小臂。
就在張放以為柳今要動手,準備随時還擊時——
對方卻竟輕輕擡手。
然後,拍了拍他的肩——
“初舞台,加油。”
聲音清冽如泉。
說完,柳今走出宿舍。
他那雙腿筆直修長,走得極快,頭也不回。
轉眼便已消失。
隻留張放一人還停在宿舍。
小學雞拳頭呆呆緊緊地握着,似乎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
直到腦袋裡回蕩着方才那句“加油”許久,張放那張嘴才分外淩亂地張開。
從中冒出懵逼的音節: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