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甯問道：“二位這是來？”

“小兒不才，也來春闱試一試。若是能高中，也算是光宗耀祖，若是不能，就當是出來曆練曆練。”趙保名接受能力十分強，收起下巴，眉開眼笑地道。

“呸呸呸。”趙保名的夫人在一邊對着地面吐了幾口空氣，小聲道：“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謝甯又問道：“趙大人的兒子是哪一位？”

趙保名卻道：“區區小子，不值得大人放在心上。”

此話一出，謝甯就知道趙保名還是那個光明磊落的人。蕭北燃是主考官，又與他有過共事的經曆。趙保名不願意說出自己兒子的姓名，一來是為了避免給蕭北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二來也是将來萬一兒子高中，也不願别人說是有蕭北燃的關系，杜絕了别人的诟病。

寒暄幾句，趙保名夫婦二人相攜離去。謝甯剛要走，又聽見一聲響亮的呼喊。比之趙保名的避嫌，這人實在是引人注目。

“蕭将軍，謝公子。”

範西樓小跑過來，笑着打招呼。明明上次相見他還是滿面春風，志在必得，如今雖然也是帶着笑，卻滿臉郁色，臉色灰白。

“範公子，你怎麼了？”謝甯問道。

範西樓對着蕭北燃和謝甯恭敬行禮，然後道：“可能是這些天溫書太累了。”

謝甯顯然不相信這套說辭，但是人家不想說，他也就沒有再深究。

蕭北燃不願與考生有接觸，跟謝甯道别後就進了貢院。謝甯收回目送的目光，看見範西樓的眼神緊緊盯着蕭北燃。察覺到謝甯的視線，範西樓不動聲色地轉回眼睛，解釋道：“蕭将軍真是玉樹臨風。”

那個眼神讓謝甯本能地感覺到不舒服，旋即對範西樓起了一層防範之心，言語之間也更加謹慎。三五句話的工夫，他也要進考場，就告辭了。

這幾日閑下來，謝甯收到了白玉秀的信件，厚厚的一封，拆開有撲面而來的青草氣息。

她洋洋灑灑講述了草原上的廣闊，遍地的牛羊，回甘的奶酒，到了草原脫離的規矩和束縛，她和乞顔律在洞房那晚一醉方休，喝了七八壇子酒，以至于到最後兩人誰也沒爬起來。她做了人家媳婦也生出一些敏感的小心思，擔心烏桓大汗會覺得她失禮，惴惴不安。

誰知大汗聽說以後哈哈大笑，先是誇她酒量不錯，又說這才像是我們草原兒女，還約定好了兩人以後有機會一起喝酒。她還寄來了大包的肉幹和奶豆腐，搭配上鹹奶茶，這是她每天的早餐。雖然剛去的時候還不習慣，但是現在已經愛上這個味道了。

謝甯已經可以想象到，再次相見的時候，白玉秀一身火紅的騎裝，揚着馬鞭在草原上恣意奔跑的樣子了。

謝甯也提起筆撿了一些京中趣事說給她聽，又告訴她家裡一切安好，姨母和姨丈日漸忙碌，身體倒是越來越健康。鬼畫符一樣的字和白玉秀半斤八兩，封好信封交給大黃讓他寄走。

寄走信以後，謝甯去庫房翻出一些人參、珍珠等東西，再帶上肉幹和奶豆腐，去找金玉露。上次她說要制什麼美容養顔的東西，聽說謝甯家裡一大堆，就跟他要了些。

到了紅塵閣，有一個圓臉的姑娘告訴謝甯：“玉露姐這幾天不知怎的，心情不好。”

謝甯拎着東西上樓，進屋以後看見金玉露窩在榻上看話本子，見到謝甯以後熱情招呼他自己坐，說等她看完這一本就來。

自從認識金玉露以來，她一直是沒心沒肺的模樣，就算她此時故作輕松，謝甯還是看出來她心事重重的樣子。

“别裝了，你書都拿反了。”

金玉露果然不裝了，把書一扔，走到桌子邊上，翻開謝甯拿來的包袱，問道：“你給我帶什麼好東西了？哇，果然蕭将軍的人參都這麼粗壯。”

“哇，好大的珍珠，跟眼珠子一樣。”

“哇，好牛的牛肉幹。”

“哇，好白的奶豆腐，你今晚在這吃吧，反正蕭北燃也不在家，我讓他們去做飯。”

謝甯翻了個白眼，不想理會金玉露的顧左右而言他，瞧見她枕頭底下露出一片天青色的衣擺，他拽出來。那是一件男士長衫，針腳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出自金玉露的手筆。

金玉露看見謝甯把衣服拽出來，臉上一抽，搶過來就沖着窗口扔過去，一半落在了窗台外面，她故作鎮定地坐下。

謝甯看着她道：“你要是不說，那就永遠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