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衣擺勾住什麼,蕭北燃腳步頓了一下回頭一看,哪裡是鈎住了什麼東西,是讓謝甯給拉住了。黑漆漆的眼睛水波流轉,就這樣看着他。
蕭北燃沒有忍住,搔了搔他的下巴,滑溜溜的,肉乎乎的,他道:“不要傷心了,表妹想家了自然就會回來的。就算她不回來,有時間我們也可以去看她,會有再見的時候的。”
“你呢?”謝甯問道。
“我什麼?”蕭北燃納悶。
“你要去幹什麼?”謝甯再問。
“春闱在即,皇上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就把這個差事分給我了,事情很多,人手不夠,忙不過來。我得多花點時間去準備。”蕭北燃道。
他倒說的是真的,在謝甯忙碌的這段時間,他也沒有閑着,忙着跟皇帝和禮部商量科考事宜,忙着整理考卷,忙着檢查考場,還要應付那些想要給自己和自家兒郎混個臉熟的人。總之就是,每天兩眼一睜就是幹。已經好幾天每天隻睡兩個時辰了,人也都消瘦了一圈。
謝甯心疼地摸摸他的臉,道:“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
得到了謝甯的關心,蕭北燃幹勁十足,暗自發誓要早日忙完,不能讓謝甯獨守空閨。
蕭北燃走後,謝甯把自己蒙在被子裡面。
*
春闱定在三月初,二月中旬就已經有大批考生湧入京城,讓原本就繁花似錦的京城更加人滿為患。能走到這一步的舉子都是萬裡挑一,但其中大部分都是從小地方上來的寒門學子,滿腹經綸卻囊中羞澀。
客棧館驿想要借着春闱大掙一筆,借着勢頭把客房的價格提起來,對于家境殷實的人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于那些世代貧農的學子來說,大部分的錢财都用來支付購買書籍和筆墨紙硯的費用,還有進京的車馬費,昂貴的房價讓他們無力承擔,甚至有人在牆角支起一塊草棚,能夠遮風擋雨即可。英雄不問出處,隻要能有來日,眼前的風霜算不得數。
當然,也有一些官宦人家開了自家府邸的後罩房用來接納學子,想着萬一有一個兩個能夠考中,也算是結下一段善緣,為自己和他人的為官道路上添磚加瓦。但是就算是這樣,對于龐大的趕考人數來說,這也隻是九牛一毛。
謝甯給金玉露傳信,讓她以摘星樓的名義租下考場附近的一些房子,免費供這些學子居住。金玉露辦事向來穩妥,她選中的房子遠離熱鬧的街區,安靜又安全,每日找菜農送來新鮮的蔬菜蛋肉,廚房是現成的,象征性地收取一點費用,舉子們就能自己動手做上一頓營養豐富的飯菜。既解決了舉子們的飯食問題,又讓菜農們多一筆收入,一舉兩得。
這日,謝甯想要去看看學子們的入住情況,順便問問上次追蹤的人什麼情況了,卻在一家客棧門前跟人撞上了,那人懷裡抱着大摞的書,天女散花一樣散落一地。下過雨的地上泥濘不堪,書掉在地上被水漬浸泡,字迹暈開,幾乎全毀了。
謝甯蹲在地上搶救書籍,那人卻趕緊道:“對不住了,是我忙着回去看書,沒有仔細看路。”
聽聲音有點耳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謝甯擡起頭看向那人,隻見他也一愣,驚喜道:“小謝公子,原來是你!”
聽到這個稱呼,謝甯也想起來了,這個人是在東州雪災時來幫過忙的舉子。
“範西樓。”
“正是。他鄉遇故知,真是幸事。”範西樓高興道:“小謝公子怎麼在這,也是進京趕考的嗎?”
“不是。我家就在這附近。”謝甯幫他把書一本一本撿起來,道:“是我弄掉了你的書,多少錢,我賠給你。”
“小謝公子這是說得哪裡的話,幾本書而已,再說,也不是不能看。”範西樓把書拿過來,抱在懷裡,道:“小謝公子這是要去何處?若不是要緊的事,舊友重逢,不如找個地方小酌兩杯。”
“真是不巧,我還有事情要忙,改日。”謝甯婉拒,身為主考官的家眷,若是與同期舉子有過分親密的交往,對蕭北燃的名聲不好。
“那真是遺憾了。”範西樓指着身後的客棧道:“我住在這裡,小謝公子若是什麼時候得閑,不妨來此一聚。”
“好。”謝甯剛要走,身後傳來了馬車聲,高頭大馬氣宇軒昂地走來,車上所坐之人必定非富即貴,範西樓趕緊把謝甯拉到路邊,誰料馬車停在了兩人的面前,一隻修長的手挑開簾子,蕭北燃從車上下來。
“你怎麼在這?”蕭北燃見謝甯穿得單薄,雖然天氣已經沒有那麼冷,可是春寒料峭,他把自己的披風摘下來系在謝甯的領口。
“出來轉轉。”謝甯道。
“怎麼沒有叫人跟着,大黃呢?”
“我就是随便逛逛,沒有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