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時未見多少時間,回去的路程卻格外遙遠。
等到看台上還在歡聲笑語的人們看見滿身是血的皇帝和昭嫔的時候,皆魂飛九天。禦前侍衛沖上去拉住發狂的馬,皇帝親自抱着沈春秋下馬。
“陛下,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皇後魂飛魄散,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快去西北方向,蕭将軍他們被狼群圍攻了。”皇帝沉聲對禦前侍衛吩咐,然後又對皇後道:“快去叫太醫。”
侍衛首領迅速召集親衛,帶上兵刃趕去營救。這邊不消皇帝吩咐,已經有乖覺的宮女跑去叫太醫,太醫趕來看見皇帝滿身的血差點兒自己沒過去。
“快看昭嫔,她被狼抓傷了。”皇帝把沈春秋平放在帳篷裡,有醫女在裡面轉達沈春秋的受傷情況。從左鎖骨下到右腹部,一道長長的傷口,皮肉翻出,深可見骨。沈春秋已經沒有意識,呼吸微弱,情況危在旦夕。
太醫得知受傷的不是皇上,松了一口氣,然後又知道受傷的是皇帝的寵妃,一口氣沒松完又高高提起。更何況這位性命垂危的寵妃還是為救皇帝而傷的。
這狼不是要寵妃的命,而是要太醫的命啊。
太醫穩住呼吸,沉住氣,先拿出止血藥粉讓醫女敷上去,又命人拿來百年老參吊着性命。做完這些,血被止住了,太醫按在沈春秋幾乎找不到的脈搏上,對皇帝如實相告。
“陛下,昭嫔娘娘傷勢實在太重,失血過多,傷及肺腑,微臣隻能盡力施救,其他的,還得看娘娘的造化啊。”
皇帝握着沈春秋的手,沉聲道:“一定要讓她活下來。”
太醫拎着自己搖搖欲墜的腦袋愁眉苦臉去寫藥方。皇後盯着帳篷裡面,面色陰沉。要是沈春秋活不下來,必定風光大葬,榮耀九族。若是她活下來,皇後的心墜了下去。
西北方向的山坳裡。
狼群一波又一波,獸屍火山漸漸熄滅。沒有了火,狼們也沒有忌憚,更加猛烈地進攻。幾人一邊打,一邊跑,有幾次險些被狼群沖散。所有人都知道,這種時候被沖散必死無疑。五個人背靠着背,跌跌撞撞,不知不覺就退入一座山窪。
奪命狂奔不知道多久,馬都已經口吐白沫躺在地上,這裡大概已經出了狩獵場的範圍,棄馬步行,找到一處山洞,躲進去後用枯藤将洞口堵住。
幾人已經筋疲力盡,癱倒在地。沈春秋走的時候把火石留下,乞顔日珠四處搜集枯枝引火點燃。乞顔律牛腿一樣的胳膊被狼爪抓傷,白玉秀看見他綁傷口的東西,愣了一下,有氣無力道:“這個……”
“啊,我說怎麼姐姐給我的手帕我找不到了,原來被你拿走了。你說,你拿人家姑娘的手帕幹什麼,是不是早就有所圖謀。”乞顔日珠像是發現了什麼秘密。
白玉秀這輩子頭一次覺得别人大嘴巴,她臉蛋兒通紅,看着乞顔律,等他給一個解釋。
乞顔律先是确定外面沒有危險了,然後坐下來,靠在石壁上,沒有說話,隻是動作輕柔地拂過手帕,溫柔至極。
白玉秀愣住了,他這是什麼意思?
那條手帕已經被鮮血浸濕,嘀嗒嘀嗒。手帕的上面是另一道傷口,那道傷口是為白玉秀而傷的,就像今天一樣。
白玉秀抱着腿坐了一陣,然後走到乞顔律身邊蹲下,解開手帕,從懷裡掏出一條新的,重新系好。乞顔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然後拿起被丢在地上的血帕子,珍重地揣進懷裡。
另一邊,謝甯和蕭北燃在互相處理身上的傷,蕭北燃的臉被劃傷一道,謝甯十分心疼。這麼好看的臉,是不應該有傷口的。謝甯撕下一段幹淨的中衣蘸水給蕭北燃擦拭傷口,蕭北燃哼哼唧唧一會兒指這,一會兒指那。
“你給我揉揉。”
“你給我吹吹。”
謝甯大眼睛裡面的心疼已經滿到溢出來了。
盡管他們聲音很小,但在寂靜的山洞裡面還是很清晰。
乞顔日珠盤腿坐在火堆面前,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難得斂了天真,翻了一個十分不端莊的白眼。
天色漸暗,他們不敢貿然出洞,若是碰上狼群又是一場惡戰。若是再與狼群發生沖突,難保不損兵折将。救援的人順着打鬥的痕迹應該很快就能找來,他們隻要保證在被找到以前留下一條性命就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算時辰已經到了後半夜,白玉秀和乞顔日珠擠在一起閉眼睡着了,三名男子輪流守夜,如今正是蕭北燃守着。他輕拍懷中謝甯,眼神柔和。
兀的,“嚓嚓”的聲音又響起,熟悉又恐怖的索命聲再次出現。
謝甯睜開眼睛,乞顔律也站起來。
漆黑的夜裡,洞外閃爍着綠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