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指天畫地賭咒發誓:“絕無可能,我們同濟堂的藥方子都有特殊的記号,任何人都仿冒不了。”
謝甯斜了他一眼,這麼賣力做什麼,是你第十八房小妾被朱祁良攥在手裡嗎?不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嗎?你又不是他老丈人,蹚這趟渾水幹什麼呢。
謝甯搖頭晃腦,又問道:“這味枯橘加在坐胎藥裡是否違和?”
老頭再次賭咒發誓之前,謝甯警告他,“想好了再說。”
藥方子這種東西,許多藥材相生相克,裡面是否多出一味藥大街上随便拉來一個郎中就能看出來,他不怕老頭胡說八道。
“正是這個道理。這味枯橘是不能出現在坐胎藥裡的啊,但是這位公子許以千金,非要老夫按照這個方子開藥,還刀劍相威脅。”老頭淚水漣漣,一副純良醫者被迫行兇的無辜受害者形象。
“哦。”謝甯搖搖晃晃,“這麼說兇手就是我了。”
朱祁良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既是如此……”
“嘩啦”
謝甯靠着的那張桌子轟然散架,抽屜裡面的東西散落一地。
“不好意思啊。”謝甯面無表情,毫無誠意地道歉。“不過,這是什麼?”
謝甯手裡舉着一摞信件,一張一張念出來。
“日桑族大汗親啟。晉國恭王呈。”
“浮東國太子敬啟。祁良呈”
“北都上将軍親啟。良。”
“哎,這還有跟你們往來的信呢。”謝甯伸起手對着乞顔律揚揚手中的信件。
乞顔律自進來後一直抱着牛腿一般粗壯的手臂靠在門框上,腦袋幾乎頂到最上頭。他似笑非笑,看着謝甯。
“恭王殿下,這些是何物啊?”謝甯不解道。
朱祁良嘴唇都紫了,他一把奪過謝甯手裡的信件。謝甯任他拿走,奪走一封,手裡還有一摞。
紙張嘩啦啦的聲音清脆動聽,如果朱祁良沒有抖得那麼厲害的話。
“這些國家陛下也十分關心,卻不想恭王與其私下也有往來,不知所談何事啊。”蕭北燃擡眼看去,危危笑道。
朱祁良徹底懵了,全身血液倒流,所有關節都在“汩汩”透風,眼前一突一突,他使勁眨眨眼睛,還是天旋地轉。這是他放在書房密室裡的密信,怎麼會這麼巧出現在這間屋子裡。一定是他,除了他還有誰能有這麼大本事,還有誰天天盯着自己。
朱祁良想瞪蕭北燃,但他不能這麼做,他生生壓着自己的脖子,不讓自己露出一絲異樣。
“這不是我寫的。”
不能承認,絕不能承認,私通敵國,這是死罪,憑借蕭北燃的軍功現在殺了他都不是什麼大過錯。此事可大可小,硬是狡辯的話也能說清,不過是些尋常問候,并不能直接定他的罪。所以,咬死不能承認。
“不是?可這字迹跟恭王的一樣。”謝甯繼續捅刀子。
“别急,恭王自有說法。”蕭北燃招招手,讓謝甯回來,小傻子站在那邊幹什麼,還是在自己身邊最安全。
從風月無邊,到人命官司,再到通敵叛國……剛才心甘情願留下來,生怕被主人家禮貌請走,現在卻恨不能化作一股青煙,順着門縫溜出去。吃瓜群衆不敢再吃下去了,再吃命就沒得喽。
唉,吃瓜有風險,吃瓜需謹慎。
“這定是有人污蔑于我。”恭王鎮定道:“這麼大的罪名,我可承擔不起啊。”
“哦?不如恭王說說是怎麼做到的,還是在你的地界上。”蕭北燃乘勝追擊。
謝甯低眉順眼,蕭北燃步步緊逼。恭王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這局,他敗了。
“早就聽聞京城中有外邦善書之人潛入,前番本王還不放在心上,不想釀成今日大禍。此人先是篡改昭元夫人的藥方,後是僞造本王的筆記留下這書信,意在動搖我晉國江山。罪不容誅!來人!”朱祁良一拍桌子,叫來數十名官兵,“速速捉拿此人,定不能讓他再興風作浪。”
好一個無中生有。
謝甯低着眼睛聽着朱祁良睜着眼睛說瞎話,信明明是他從密室裡拿出來又塞到桌子裡面,那張桌子原本就少了一根楔子,稍微一晃悠就散架了。本就是栽贓,既然無法自證清白,就拖他下水,逼他親口證明自己無罪。朱祁良比起他那小舅子,有點智商,但不多。
“恭王殿下雷厲風行,本将軍佩服。”蕭北燃又指着面如死灰的老頭,“此人剛才信誓旦旦,何解?”
“将軍饒命。”老頭跪地求饒,“是老夫記錯了,那味枯橘定是被人後加上去,用來誣陷三奶奶的啊。”
謝甯擡頭,“那我給你的千金?”
“是藥費,藥費。三奶奶出手闊綽。”
“藥我不要了,你把千金還給我。”謝甯望着他認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