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莊子裡,章暮在廊下轉着圈找酒,卻怎麼也找不到。問了人之後才知曉,那兩壇子合卺酒根本就不在廊下,還在後院沒挖出。
蘿依站在庭院裡抱臂道:“殿下說了,誰喝誰挖。況且這酒還是娘娘親自埋下的合卺酒,大婚時用的!侯爺親自挖出來才更顯誠意,我們這些下人就不跟您搶功勞啦!”
“懷珺根本就沒說這話吧,他讓你挖出來,你逃懶編了謊話來诓我。”章暮一腳踩在欄杆上,手撐着在膝上,朝下道:“本侯今日心情好,不跟你這小人計較。”
“哼。”蘿依躲在了章亭峥身後,笑道。
章暮看着蘿依一臉奸笑,認命地接過客衣遞來的鏟子,去後院親自挖了出來。
黑壇紅封,上用金刻着二人的字。客衣在旁遞來了幹淨的巾帕,章暮小心擦幹淨,隔着厚厚的密封層,酒香陣陣飄出。
“嗯,香。”章暮聞了下,把帕子扔給客衣,拎着兩壇子酒往外走去,“你不必搬了,讓章亭峥一人搬。”
既然蘿依敢耍他,那他便好好累一累她的心上人。
這小心眼。
“是。”客衣笑着應下。
章暮歡歡喜喜地拎着他們的合卺酒回去找姜合,誰知一出門便看見姜合身邊站着姜離。
章暮當即拉下了臉,隔着大老遠都能感覺到他的怨氣。倆兄弟說着話,姜合遠遠地看着章暮走來,一眼就看見這人的臉都耷拉到地上了。
姜離自然也看見了他,臉上與姜合說話存着的笑瞬間沒了一半。
“裕王殿下。”章暮行了禮,轉頭道:“懷珺,我把我們的合卺酒取來了。”
他使勁咬着牙強調我們的。
“侯爺好。”姜離微笑着回禮道:“侯爺怎麼還自己去挖酒了,下人不夠用嗎?”
章暮笑的春風滿面,道:“既然是娘娘親手為我二人埋下的合卺酒,自然得我親自挖出來才好,怎會假手于人。殿下不到婚配的時候,自然不能體會此興奮之感。”
姜合臉上的笑僵了僵,窩火道:“是嗎。”
章暮道:“自然。”
眼看着天色也暗了下來,下人們也快裝好車了,姜合無奈二人怎麼從小到大一對上便互相看不順眼,他從旁人手中拿過帕子,拉着章暮的手給他擦了擦殘留的泥點。
章暮笑看着他,轉頭又朝姜離笑。
姜合放縱着他這幼稚的樣子,朝姜離道:“既如此,我們便回去了,你進去給母後上香吧。”
姜離看着他的動作,擠出一個笑道:“好,哥哥慢走。”
姜合走後,姜離身後一人上前問道:“王爺,我們可要進去上香?”
姜離看着姜合的車尾,轉頭上了馬,一眼都沒看莊子,吩咐道:“回宮。”
“是。”下人趕忙上馬追上了他。
馬車上,章暮一臉的不高興。
他幼時愛玩,也愛結交朋友,在國子監念學那會兒,除了姜無身邊那幾個纨绔子弟,無人不認識他,無人不能與他兩句話。那時他與姜合一同進出,見姜離經常跟在姜無身後,以為姜無欺負他,還想帶着他玩。誰知姜離一點不客氣,轉頭就告黑狀,說章暮逃學,可憐章暮一點辯駁的機會都沒有,便被拎到了皇帝面前。
崇明皇帝仁慈,考了他的功課,見他沒落下多少,便好言了幾句。可司空絮對于念書之事十分嚴格,她知道後,把章暮叫過去好生數落了一頓,告訴他不可玩物喪志,章暮哭着答應司空絮再不敢了。
從那之後,章暮便躲着姜離,再也不可憐他了。
後來漸漸長大,每次二人見面,姜離總是帶着一身的防備與章暮說話,章暮無意搭理他。誰知姜離愈發過分,不是冷言便是搞些小動作,跟姜無一樣煩人。
這次回來,皇帝賜婚後,他與姜離不過幾次對上,每次章暮都覺得姜離對自己帶着股怨恨。
莫名其妙得很。
兩壇合卺酒在桌上晃晃蕩蕩,酒香充斥着整個馬車。旁邊許久沒有聲音,姜合笑了下,轉頭道:“轉玉,怎麼了?”
蘿依與客衣在墊子上坐着吃老伯給的甜嘴,姜合說完,蘿依擡頭看了下章暮的臉,确實黑得吓人。
蘿依沒見方才情形,心想此人不能真這麼小氣,要跟殿下告狀吧?
“你方才跟姜離說什麼了?”章暮斜眼看姜合,怏怏道:“笑得那麼開心。”
姜合無奈雙手捏着他的手道:“他說婚宴時替我擋酒。”
章暮挑挑眉道:“用得着他顯眼,當我不存在嗎?我才是你夫君!”
見章暮并未怪罪自己,蘿依欠欠地道:“你是妻!你要坐在寝殿等殿下吃完酒找你的!”
姜合沒忍住笑了下,“我跟他說了不用,我的大婚用不着别人。”
章暮本來瞪着蘿依,聞言暢然道:“哼,這還差不多。”
“你現下這樣子,特别像隔壁崔大人家的二小姐生氣的樣子,哈哈哈哈。”
“是嗎。”章暮冷笑,朝着外面喊道:“章亭峥,不許騎馬,自己走回王府!”
蘿依怒視他,随後又故作輕松道:“誰管他。”
章亭峥在外道:“是。籲—”
聽見他下馬的聲音,蘿依急忙道:“我錯了殿下,侯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姜合笑了下,章暮挑眉道:“記住了,你現在不隻是你自己,你說出的話,章亭峥幫你擔着果,明白了?”
馬車一片歡聲笑語,臨近城中,姜合道:“姜離說父皇昨日急火攻心吐了血,卧床靜養了。”
章暮疑惑道:“可是知道了姜無與賈氏的腌臜事了?”
姜合點頭道:“是啊。說是姜無與賈氏一同謀權篡位,賈氏為了助姜無一臂之力,從一年前起就給皇上下了骨中花之毒。”
聽聞骨中花,章暮吃驚道:“怎會是此毒,那豈不是無解。”
姜合道:“舅舅已經派人去南州了,想必會有法子的。”
章暮皺着眉,沉聲道:“我往邊北發個信,看看章本白是否有辦法。”
“好。”姜合拍了拍章暮的手道:“你别擔心,父皇吉人天相。”
“我知。”章暮應下,随後又道:“從邊北回京後,看見朝中衆人與百姓,我心中總是惶惶。”
姜合有些驚訝,問道:“為何?”
章暮搖頭道:“從前在邊北,戰前也會有這種感覺,許是總在打仗,一時閑下來便容易胡思亂想吧。”
姜合撫着章暮的肩,章暮額頭貼在姜合頸處,歎了口氣,輕聲道:“何時才能天下太平。”
姜合聞言心中亦不好受,他瞞了章暮太多,“會的,轉玉。”
“嗯。”章暮聞着酒香閉上了眼,趴在姜合肩膀上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