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咒燃起的火光滅掉後,無一人開口,空氣寂靜得可怕。
“咳,勞駕。”
不遠處一道聲音響起,解救了這窒息的場面。
少涘順着阿牧的聲線看過去,他正盯着門檻上一個詭異的符号研究。
此刻阿牧正一手指着那符号,一邊看向少涘:“阿姐,這裡有個陣法。”
少涘聞言擡腳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子朝豎起的門檻上望去。
确實,這符号看上去像是個陣法,但具體是做什麼用的,她也看不出來。
“什麼時候學會陣法了?”
少涘有些意外,阿牧在曜霧山上時,對着那些她從山下帶來的古籍典藏一眼都不想看,現在竟然還能認出這是個陣法,這倒是令少涘頗為意外。
“一直都會。”
阿牧站起身,向還蹲在地上的少涘伸出手。
在少涘搭上手,随着他的力道站起,身體不由自主向他靠來的同時,阿牧輕聲補上一句:“不然阿姐以為,自己學到的陣法是誰教的?”
若說之前阿牧在地上敲字的行為是暗示的話,現在幾乎稱得上攤牌了。
不對,之前也不能算是暗示,那是明示!就差沒把字刻少涘臉上的明示!
少涘沒好氣的甩開阿牧的手,也不搭理他,轉身就朝懷靈走去。
“進去吧。”
她輕聲對仍在呆愣的懷靈說道。
仿佛被這聲驚醒的懷靈回過神來,兩隻手擡起,在臉上狠狠的揉搓,幾乎将整張臉擠壓得變了形狀。
“沒有眼淚,别擦了。”
少涘看不下去,拽住了她的手腕。
沒有眼淚嗎……
懷靈垂下眼睑,雙手在面上細細搜索,果然沒有。
她自嘲的咧嘴一笑,将放在門檻外的那條腿收了進來。
懷靈知道自己為什麼站在外面時,會認不出這件宅子了。
她不滿二十時,是被人八擡大轎從外面擡進來的,彼時頭上有蓋頭,外頭一切都看不分明,加上自己又心懷喜悅,隻覺這世間一切美好盡在今日。
後來她從裡面爬出來時,從未回頭望過一眼,隻沿着自己記憶中的方向,向着家的位置,一路爬行。
她從沒有好好的,正正經經的看過這座宅子的大門。
如今竟是這樣的情形才得以一見,真是諷刺。
懷靈從正門進去之後,直直的向裡面走去,路過那口大鍋時,她并未停留。
隻是在她的身形越過那口鍋之後,雕刻着精美紋樣的鍋底突然間發出一道刺耳的聲音。
這道聲音一直持續到懷靈踏過二門的門檻。
當懷靈走進去之後,這聲音便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坍塌的轟鳴聲。
沒有人回頭看。
這件事不值得回頭看。
邵鹿守在前廳,阿牧仍舊蹲在大門外頭研究那道陣法的用處。
少涘則是跟着懷靈裡裡外外的将這座宅子逛了個遍,裡面橫七豎八的躺着許多具屍體。
每路過一具,懷靈便會數上一個數。
重新回到前廳時,懷靈掰着指頭算了算。
“夠了。一家人整整齊齊。”
她面向少涘說道。
少涘聞言點點頭,又遞給懷靈一張符紙:“那就下一家。”
就這樣,少涘三人跟着懷靈跑了六間宅院。
這些宅子裡,每進一家,懷靈都會繞着院子走一圈,找她想找的那個人,那個圍坐在燒得滾燙的肉湯旁,喝得醉醺醺的人。
阿牧則是由邵鹿保護,蹲在這些人家門口研究那些陣法。
懷靈逛完之後,在少涘又掏出一張符咒遞給她時,她推開了那隻伸到自己面前的手。
“妹妹,隻有這些人,都死了。”
說到這裡,她抿起嘴溫柔的笑了。
少涘這才發現,懷靈有酒窩,那渦淺淺的浮現在她臉上,被月光一照,真是再好看不過的一個女孩。
啧,她死了。
死得慘烈。
少涘壓下了心裡的火氣。
“就這些了?”
“嗯,就這些。”
“那你的仇就算報完了?”
“嗯,謝謝你,這麼多年過去,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們死去的樣子,這仇……應當是了結了。”
懷靈又笑了,與剛剛發自内心的開心不同,這次是一種帶着怅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笑。
好像她人生的目标就此失去,不知前路何處的無措。
“阿姐,我知道這陣法是什麼了。”
不遠處蹲在門口,被邵鹿一臉嫌棄的阿牧朝這邊遠遠的招着手,示意兩人快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