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熟悉的稱呼,少涘眼前瞬間亮了亮,還是有人記得她的。
她循着舊日的記憶,從竈房邊的井裡打了水,仔仔細細給老婆婆梳洗了一番,又對着鏡子将她的頭發梳攏整齊,待到将人收拾成個樣子之後,少涘這才從她的面上看出三分舊人相貌。
是她還住在這裡時,最害怕她的那個侍女。
少涘有些不解,自己離去時,那幾位侍女最大的分明也才二八年華,怎麼八九年光景就變成這番模樣了。
“你遇到什麼事情了?”
“啊?——那些人啊!都看着我老婆子是懷王府出來的!都欺負我!”
老婆婆将手放在耳旁,似乎是想盡力接收少涘的聲音,開頭的疑問分明是沒聽清少涘的問題,但答出的話卻陰差陽錯,對上個正着。
看上去,這王府發生了不少事情。
少涘念及此處,視線向阿牧瞟了過去。
現成的過來人存放着記憶,不用還能做什麼呢?
接收到少涘暗示的阿牧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可什麼都不知道,阿姐别看我,多問問自己做了什麼。”
這話可意有所指,少涘第一反應便是這是自己惹出來的禍端,但轉念一想,自己在法器中可是安安穩穩度日,跟着少皚進了山之後數十年最多隻走到山下小鎮,哪能惹出什麼簍子來,便懊惱的瞪了回去。
換來的是阿牧挑着眉的揶揄。
少涘這才想到,他說的,可能不是這裡。
也許,是法器外那個世界中,自己還未恢複的記憶。
在少涘這裡,話題到這個位置也就可以結束了,那日阿牧明顯表現出強勢之後,少涘便有些躲着他行事的作風。
不知道是因為怕什麼,總之就是想躲着。
許是愧疚,又或許是對後來事的缺失,導緻少涘不敢擅自妄動。
少涘反複思量後覺得,還是先維持現狀吧。
沉默她最會了。
于是這次少涘也打算沉默着混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體力不支容易犯困,迎着太陽被少涘一番梳洗的老婆婆就這麼坐在窗邊‘點’起了頭。
此時黃昏已至,将挂在窗沿上的蛛絲都染上了溫暖的顔色。
少涘無法,隻能招呼師姐和自己一同将人安置到床上。
三人則是坐在隔壁的空屋子中開起了小會。
“當務之急是先找師父!”
邵鹿率先發表自己的重要意見。
“阿姐的靈魄可以齊頭并進,兩者誰都不耽誤誰。”
阿牧的意見也很明确,語氣裡擺滿了堅決,各退一步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少涘沉默不言,左右手各舉一張符咒向空中抛去。
左手找少皚,右手找自己。
這總行了吧?
很快,老天就告訴了少涘,人貪心的下場——兩張符咒都掉在了地上,如同一張死符。
少涘左瞧瞧右看看,剛剛還針鋒相對的兩人都沒有了言語。
她小心翼翼的摘下了自己臉上的符咒,動用言靈讓地上的符咒再次騰空而起。
兩張符咒在碎金色的光點中托舉在空中,被殘破的窗戶處溜進來的冷風吹得嘩嘩作響。
“去。”
少涘用言靈再次試圖讓兩張符紙動起來。
金色光芒消失的瞬間兩張符紙再次跌落在地上。
少涘沒敢說的是,這次施展咒靈時,她仗着靈力回歸大半,加上阿牧虛弱,無法感知到自己身體的情況,索性咬開了舌尖施的法。
看着依舊掉落到地上的符紙,沉默再次升級,顯得氣氛都透出些死氣沉沉。
這氛圍實在壓抑,少涘被迫擔起了活躍氣氛的那一位。
她挑挑揀揀從腦海中搜尋着趣事,也終是不費有心人,還真讓她找到了那麼一件。
“說起來,我幼時住在這裡時,每晚都會做一個相同的夢。”
果不其然,這種山野怪事最能挑動邵鹿興緻,她轉瞬就将剛剛的低落抛到一旁,瞪着眼睛朝師妹望了過來,等着她講述後事。
少涘托腮細細回想那個久遠的夢境,蹙起的眉心彰顯着她有些不記事的腦袋。
“說來也奇怪,夢裡面我好像是個泥塑的雕像,每晚都會坐在上首,房間裡好像……會有來來回回的人走動,但每個進來的都會先來參拜我。”
“嘶……”
少涘擰起的眉心紋路愈加明顯。
“這些人都是一個接一個,走了一個再來下一個,但好像……好像都是一個人。”
說着說着,少涘跟着回憶竟想起了更多細節,就連自己也有些好奇後事。
“他們還會給我供奉果品吃食,逢年過節時,也會有香燭氣息缭繞屋内。”
“後來呢後來呢?會不會是師妹你當年才進來法器,還會有一部分靈識在外面,在外面做了很厲害的事,才會在這裡也接受香火供奉啊!”
邵鹿聽得入迷,一起幫着少涘列舉了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