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近集市,先聞人聲。嘈雜喧嚣,仿若浪潮,一波波湧來。街道兩旁,店鋪鱗次栉比。綢布莊的彩綢在風中招展,瓷器店内,瓷瓶、瓷碗琳琅滿目,月光燈燭灑下,釉面流光溢彩。小吃攤前,蒸籠裡熱氣騰騰,包子的麥香、燒麥的肉香,絲絲縷縷鑽進鼻翼。賣藝的場子被人群圍得水洩不通,赤膊漢子揮舞着大刀,虎虎生風,刀光閃爍間,引得衆人陣陣喝彩……
眼前熱鬧的景緻,一點也不比前城差。向南循左右環顧着,盡管腿腳不便一點也阻擋不住她逛夜市的熱情。
姚公公在她身後意味深長道:“要是太尉大人能一同來逛,才好。”
如沁反對道:“公公這話從何說起?那個太尉大人從來都想着如何折磨郡主,在安城大牢差點被他謀害緻死,方才被帶到大殿與月城主一同赴宴,别提我們有多擔心了!”
向南循聽如沁這樣說,一點也不在意。“我是沒有那麼容易就死掉。反倒是他,早晚要死在女人堆裡。”
姚公公笑了笑,“郡主這話說得不差,别的女人興許差點意思,可這位月城主不比旁人。她可是太尉大人曾經的摯愛啊……”
一句話驚呆了如沁,向南循卻是一副早已心知肚明的模樣,“看出來了。不止是摯愛,還是當初沒有得到的白月光吧!”
姚公公笑問:“郡主如何看出?”
向南循雙手抱臂,擡頭看着夜空接近月圓的滿月,“就像我們所看到的滿月以為是圓的,實則不然。人在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和事務時大腦中會分泌多巴胺,腎上腺素,内咖肽等愉悅情緒的物質,這所有情緒中又屬男歡女愛占據的比例最高。對于像周渠這種情緒極端的人,從熱戀到失戀……導緻他性情大變的生理反應自然尤為突出!盡管他裝着對那個城主不感冒,實則内心早已暗流湧動了!”
對于主子的“碎碎念”,盡管有些醫學知識在身的如沁也聽得雲裡霧裡。
姚公公輕輕歎了口氣,“他們之間,原也不是太尉大人的錯。一個要權勢,一個要有情,怎能走到一起去?”從姚公公口中得知,周渠與林若依自小就認識,隻是一個是養尊處優的少爺,一個是太尉府身份低下的侍女,關鍵這個侍女還不同于别人,她的身份地位還是整個太尉府最低等的。林若依的母親在太尉府做了一輩子的婢女,因為與馬夫私通生生下她,壞了太尉府的規矩,其母被活生生浸籠而死。馬夫為了逃命從此音訊全無。好在林若依生在了吉時,算命的說她的命格可以旺太尉府。周渠的母親是個信鬼神之人,秉着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想法,把她的命留了下來。
随着時間慢慢長大,林若依越發長得水靈起來,命雖留下了,但整個府中對她的存在無不充滿了敵意!侍女丫鬟婆子們任誰見了都要借她的身世羞辱一番,辱罵陷害甚至被潑糞……侍衛家丁們更是以為她同母親一樣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不是調戲就是造黃腔……但是林若依骨子裡是個果敢倔強的性子,雖然身處“惡劣”的環境下,她還是用智慧取得了周老夫人的信任,直到周老夫人放心讓她侍奉在自己兒子左右。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情窦初開的倆人逐漸對彼此有了好感……但好景不長,周老夫人還是知道了倆人的“私情”,便找到林若依直接問話:你是要命還是要權?開始林若依還是甯死不屈,可周老夫人的手段非常人能夠企及,說隻要好好跟自己兒子分開,空缺的月城主的位置會為她保留!更是派人找到了她的親生父親,也對其封了官。從此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她的出身……
周老夫人曾意味深長地告訴她:“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沒有什麼比有權有勢更能讓人立于不敗之地!反正對你再好的男人也終有一天會背叛你,不如拿些實際的來得好!”
姚公公繼續說道:“人呐,要懂得知足感恩。這月城主敗就敗在太過奢望上!身份地位是她永遠都邁不過去的鴻溝,既要愛情又要權勢,一介貧苦出身怎會如願?所以啊……”
向南循已經猜出了大半,對那個月城主增了幾分同情,“所以她選擇了權勢。她選得對!不過也是個苦命人。”
“非也。”姚公公打斷道:“這月城主既然選擇了權勢就該認下自己選的這條路,苦命與否皆由她自己而定。而不是見了你們成婚了再生反悔。”
“我與他這婚?”向南循停留在一個賣胭脂水粉的小攤前,随手拿起一盒胭脂放在鼻間聞了聞……冷聲道:“恐怕普天之下也沒這麼離譜的婚姻!不過無所謂,原本我與那惡魔就不是一路人。”
“看來郡主之念與那位月城主一樣,心思都不在兒女情長上。”姚公公的話還未講完,如沁插話道:“還有澈王殿下,他也是一心隻在家國百姓上。”
向南循轉頭看向如沁,剛要說什麼……旁邊的胭脂攤的老闆着急問道:“姑娘,這水粉你買不買啊?”
向南循放下手中的水粉,笑着搖頭說隻是看看……
哪知老闆娘語氣懇求道:“姑娘行行好,能買就買一些回去吧!我家男人生了重病,急需用錢治病……”說着就執起袖子擦着眼淚。
一聽重病二字,向南循立刻警覺起來!趕忙問對方是什麼症狀?
老闆娘一邊哭一邊回答說大夫說是風寒所染的高熱之症,可一連吃了好幾天草藥一點作用都沒有。尤其高熱一直持續不退!家中已無力支撐醫藥費,再這樣下去恐怕就有性命之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