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昨晚那事，陸聞舟或許會明白她為何會将人關門外，可在看到白芮欣再次笑臉盈盈出現在她面前時，方梨自覺拉開自己與陸聞舟之間的距離。

楊裡他們對白芮欣的出現也同樣表示不解，都猜測會不會是陸聞舟将人叫來的。

可在看到陸聞舟在看到白芮欣出現後的一瞬怔愣，才恍然明白他壓根沒叫人來。

如今人不請自來，他們也不好驅趕，氣度修養擺在那兒，就算對陌生人也是溫和客套的，更何況這人還是來找陸聞舟的。

當事人沒表示，他們也不好過多幹涉。

期間，方梨已經擺明不與陸聞舟過多接觸，就連位置也選在離他站立的位置最遠處。可衆人顧及他們之間的關系，除去旁邊的向卿，自然沒人會去坐她另外一邊，而他左邊的位置理所當然成為陸聞舟的。

眼看白芮欣要朝着陸聞舟另外一旁的位置坐下，楊裡眼疾手快坐在該位置，熱衷與他商談事情。

白芮欣也不惱，淡然坐在唯一的空位上，正好成為了方梨對面。

對桌的位置，在某種程度上是最容易觸及視線的位置。

幾次觸及視線，白芮欣隻是笑容淺淡沖她一笑，沒有任何擺臉的姿态。

最初時，方梨隻以為是不經意撞見目光，一次是不經意，兩次是偶然，三次是碰巧，那四次、五次呢？

不就是刻意為之嘛。

方梨本就心裡藏事，吃飯時也不得勁，不經意夾到一個顔色沉悶，類似熟透的櫻桃。她盯着看了幾眼，以為是蜜棗，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吃了。

嚼碎那一刻，辣勁直沖天靈蓋，極緻的辣感嗆得喉嚨隐隐作痛。眼淚在眼角溢出，喉嚨辣痛，頭暈眼花。

頃刻間，她想都沒想，拿過旁邊的水杯一杯飲盡才稍許緩解。

喉間被辣度刺激到的感覺還未消散，耳邊便響起白芮欣漫不經心的提醒：“方梨，那是阿舟的杯子。”

不鹹不淡的一句話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聞言，方梨沉默盯着手中杯中，轉眸看向她與陸聞舟手邊杯子，能确認這的确是陸聞舟的杯子，臉色不是很好看。

可她心情不愉不是因為自己拿過陸聞舟的杯子喝水被人提醒，而是正主都還未說什麼，外人便開始指三道四。

可想而知，白芮欣的注意力盡數落在他們這邊，關注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這種行為舉止不知道别人覺得怎樣，反正方梨真的很讨厭這種。

她将杯子放在陸聞舟手邊，平靜問他：“我喝了你的水，你介意嗎？”

陸聞舟沒說話，目光落在已喝光的水杯，轉動圓桌，拿過水壺給杯中倒水，旋即推到她手邊，淡淡道：“喝吧。”

方梨沒拒絕，就這麼拿着他的杯子慢悠悠喝水，目光卻落在對面的白芮欣身上，眉梢沖她一挑。

好似在說“瞧吧，他都不在意，你還在這多管閑事”的姿态。

白芮欣表面笑意不減，可隐匿在手臂下的掌心不由得攥緊。

這一插曲過去，方梨與白芮欣關系不和的梁子算是結下了。可方梨不在意，隻要白芮欣沒那閑工夫總無意間挑釁她，她甚至都不帶看人一眼。

兩人高中本就不熟，還不是同班，如果不是這次突然出現，方梨甚至都未想起這号人物。

隻不過看着她一股勁黏在陸聞舟身邊，方梨隻得強硬轉移注意力不再關注他們。她不是那種吃醋就非得說出口的女生，大多情況都悶在心裡獨自緩解。

梁牧也是愛玩的性子，每次出來基本都是他找攻略定位置，他們幾人除去必要拒絕基本不會落他的面子。

隻不過方梨也沒想到此行目的地會是海灣公園。

那晚夜幕低垂，視覺阻擋，目光所即并不遼闊，如今再一看還真就印證了臨近幾所城市中最大的遊樂設施。

也不知是不是瀕臨過年，大小學校陸陸續續開始放假，今日要比那晚熱鬧得多。

梁牧也幾人作勢要将整個遊樂設施玩一遍，自然沒與他們一道。

方梨與向卿走一道閑逛，後者瞥了眼身後不遠處的男女，壓低聲音湊到方梨耳邊輕語：“你就這麼放心他倆呆一塊？”

“呆一塊就呆一塊呗。”她的回答淡淡的。

“可你真就這麼放任不管？”

向卿覺得他們如今的身份就算是約束，那也是合情合理。

聞言，方梨隻是淡淡笑着，笑了幾秒便斂了下來。她轉頭望向人群，娴熟在人群中一眼便看見站在離她幾米開外的陸聞舟。他的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而是另外一側，而他身邊依舊站着白芮欣。

一高一低，并肩走着，這畫面與記憶中的并無差别。

青蔥歲月，時隔幾年，站在身邊的人似乎變了，又好像并未。

她盯着幾秒，抿唇苦笑回過頭，口吻平淡：“某人樂意，我還能腆着臉趕人走？”

某人所指誰，她們可想而知。

“可你…”

“什麼都執着，萬物皆失。”方梨輕笑打斷她的話，走到旁邊的小攤鋪前，目光落在最為禮品架上最頂端的獎品。

——一個小牌匾。

上面赫然寫着三行字。

「擊碎氣球五十個

十槍五十環

獎勵超大棕熊玩偶」

方梨收回視線，隻手摸着桌面上的玩具槍，眼睛已然在四周玩偶區尋找超大棕熊玩偶的蹤影。

老闆挎着包走來，笑問：“要試試嗎？”

方梨指着玩偶架子上的小牌匾：“我看那小牌匾上獎勵超大棕熊玩偶，我怎麼沒看見。”

老闆回頭看了一眼，“你說那個啊，架子太小，放不下，所以沒擺放出來，你要是想看的話，我拿出來給你看看。”

“好。”

過了一分鐘，老闆從攤販身後出來，手裡拎着一個用透明塑料袋子裝着的巨大棕熊玩偶。它折疊在袋子中，可折疊的身子卻差不多與老闆腿那麼高。

“爸爸，我想要這個！”身旁小女孩指着玩偶興奮不已。

有人詢問：“這個怎麼玩？”

老闆笑着走過去，将塑料袋放在旁邊的粉色塑料墊上，解釋：“三十塊五十個玩具子彈，十個飛镖靶，上面小牌匾寫着的就是規則。”

有幾人看了眼規則，本要打退堂鼓，卻耐不住身邊人女友、小孩想要。

方梨沒急着參與其中，而是站在旁邊觀賞。

擊碎五十個氣球還算簡單，可十個飛镖靶投五十環，這的确有些難度。好幾人在擊碎氣球那輕而易舉，卻在投靶心這裡敗北。

大約過去半個多小時，這裡從原本的人潮擁擠變得冷清，接二連三的失敗早已消磨最初的熱潮。

“要試試嗎？”老闆突然蹦出的一句話将方梨思緒喚回。

方梨本就無聊，秉持玩玩就玩玩的态度，掃着二維碼轉錢，“行，試試吧。”

轉好錢，老闆接過她手中的玩具槍上子彈。

“老闆，我也試試。”站在旁邊的向卿也忽然感了興趣，示意身後的禾數掃錢過去。

方梨笑着打趣：“你可别跟我搶熊嗷！”

“行，不跟你搶。”

老闆裝好槍遞給方梨，她握起擡高對着前面架子上的氣球瞄了瞄，絲毫沒注意到身後走近的男人。

“想要哪個？”熟悉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方梨充耳未聞，自顧自找合适自己的角度。

陸聞舟不惱，注意到她的姿勢有些怪異，擡手給她糾正：“别擡這麼高。”

好不容易調整好的姿勢被他這麼一改，感覺又變得難捱。她煩躁擺開對方的桎梏，側過身子，把住玩具槍口抵着他的下颌，蹙緊眉梢，不悅道：“我怎麼玩需要你教？你能不能離我遠點？”

“唉唉唉，這槍口可不能對準人啊！”老闆瞅見這一幕急促走來。

向卿漫不經心瞄着氣球，瞅了一眼，安慰道：“老闆你就放寬心好了，他倆小夫妻鬧别扭呢。”

聞言，老闆懸在半空的心髒才稍稍落地，可還是唯恐出岔子般往他們身上瞅去，生怕不經意出現事故。

被人用玩具槍口抵住下巴，被迫微微擡高下颌，陸聞舟神色平淡，沉眸看向她，沒說話。

方梨瞅着他這幅模樣，好似要被人霸王硬上弓的俏皮書郎。如果換個角度，換個提防看，或許帶給她的感受會是不同。

她也不想對人怎麼樣，發洩完後便挪開玩具槍，往台面走近一步，與身旁人拉開距離。

再次擡起手臂找合适姿勢，這次陸聞舟沒再阻撓，而是站在旁邊靜靜看着。

不知自己技術問題，還是顧及陸聞舟在這，被他這麼看着，多少有些緊張。打球打到第二排最中間的位置便打偏了一個，看着完好無損的氣球，她内心很是煩躁。

轉頭看向旁邊離自己一步之遠的陸聞舟，秀眉一蹙，不耐道：“你能不能離我遠點。”

不明所以的陸聞舟看了眼她，又看向自己離她的位置，抿了抿唇，輕聲道：“我沒碰你。”

“那你也離我遠點。”

她不管碰沒碰，反正隻覺得自己剛剛打偏就是他的原因，誰讓他存在感那麼強！

聞言，陸聞舟沉默幾秒，沒再反駁，後退一步再次與她拉開距離。

見此，方梨心情好了些，詢問老闆能不能重新付錢重新打。

老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要求，善意提醒：“你可以打完這五十個，相對應獲得一個玩偶。”

方梨搖頭：“不要，我就要那個。”

“行吧。”

獲得重新擊碎氣球的機會，方梨再次扶着玩具槍對準氣球瞄，可還是打偏一個。對此，她再次将自己打偏的原因怪罪于陸聞舟。

陸聞舟沒反駁，而是再次後退一步。

都說事不過三，方梨再次盯着打偏的氣球，轉頭看向陸聞舟，他已經距離她四步距離。

見她看向自己，陸聞舟娴熟後退一步，可腳步剛跨出去，方梨便叫住他：“你…”

陸聞舟擡頭看她。

然而她并不是叫住自己不用後退了，而是指着另外一邊，“你站在那邊去。”

旋即停頓幾秒，繼續補充：“還有，别看我，玩你自己的去。”

再次喊住老闆說要重新來。老闆也不與她多廢話，繼續給她手中的槍上玩具子彈。

這一次，方梨十分成功将氣球全部擊破，看來的确是陸聞舟的緣故，他這一走，手感不就來了嘛！

旋即招呼老闆給她飛镖靶。

方梨走到投靶心的位置，掂量着手中靶心重量，還未投出，便見身邊走來一道身影。她沒太注意，繼而認真投靶心。

前面一切順暢，到了最後兩個，她便注意到身邊這人同樣是八次十環，算是她的競争對手。

方梨收斂自己心緒，認真投靶心。

卻不料在投擲最後一個時，身體陡然被人撞了一下，飛镖順手抛了出去，卡在了第五環的位置。

見此，方梨眉梢微蹙，偏頭看向旁邊，想看看是誰撞向自己。一低頭，便見是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正湊在她身邊看着。

方梨還未說什麼，便聽見她皺着小臉毫不客氣吐槽：“姐姐好菜啊，這都投不準。”

“恭喜啊，這是此次規則的獎勵。”很快，小攤販老闆的聲音砸入她耳中。

方梨回想起前不久站在自己身邊的人，與她是競争者，那麼獎勵也是同樣的。

她還在愣神，眼前陡然出現毛絨絨的棕熊玩偶。

“哥哥，這個熊熊可以給我嗎？”原先站在自己旁邊的小女孩再次出聲。

方梨看了眼她，還未擡眼便聽到熟悉的聲音：“不行。”

下一秒，面前的玩偶熊往她眼前湊近一分，順帶的還有男人低沉的聲音，很清晰砸如她耳中：“給你。”

她一擡頭，便撞進陸聞舟漆黑如墨的眸底，原來剛剛站在她旁邊投靶的人是他。

無數思緒争先恐後擠入大腦，混沌難辨。看着他懷裡抱着的棕熊玩偶，方梨愣了幾秒，回想起剛剛他遞到自己的動作，以及說的話。

她張了張嘴，溢出口的“謝謝”被淹沒，拐角出來的便是她的抱怨：“都怪你站在我旁邊，這次我又沒中。”

與其說是抱怨，倒不如聽着說失敗後的撒嬌。

無緣無故背着一個黑鍋，陸聞舟也不反駁，黝黑的眸子擒住她，應着，輕聲道歉：“對不起，我的錯。”

“老闆說你挺喜歡這個，所以我就想試試。”

試試能不能給你赢回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方梨再别扭就真有些過分了，旋即接過抱在懷裡。可剛抱着想要道謝，身邊小女孩頓時不樂意，大喊着要方梨懷中的棕熊玩偶。

這會本就是遊樂高峰期，人潮湧動，四處皆是行人路過，此番哭鬧，一時之間他們成為人潮最受關注的人。

小女孩家長也在人群中擠入進來，試圖拉開笑女孩，可小女孩說什麼都不願意撒手，哭鬧着自己也要這個熊。

見狀，小女孩家長隻能厚着臉皮索要：“不好意思啊，你看我女兒這麼喜歡，你們行行好，能不能将這熊送給她？”

方梨抱着熊陷入困境。

給吧，可自己也喜歡這個熊。

不給吧，被人關注的滋味也不好受。

猶豫半晌，最後還是委婉拒絕：“可我也想要，而是這個熊外邊有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