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深沉如同開了一個不見底的洞,襯得燈下朦胧成一片。
但仍擋不住元公面上的表情開始變出異常。
他看着那五錠金錢眼睛都瞪得溜圓。
此世界金銀銅相互流通,一錠相當于十兩,而一錠黃金則是相當于二百五十兩銀錢。
除去保那女童的釋金,元公想來也可以賺上不少。
他看一眼那紫金玉盒中的五錠金子,卻是做出了矜持的姿态,轉而對王賢道:“一切都好商量,一切都好商量。”
說罷,元公随即示意左右的小官兒開門請着衆人一道進入了府中。
元公接過了那檀木紫金玉盒便再沒有松過手。
于是很快,樂央被府中的下人帶上來。投入了吳藥的懷中。吳老伯緊緊地抱住了樂央。看她無礙,心上這才松下一口氣。
樂央的面色也在投入吳老伯懷中後緩和了不少。過了少許時候。吳藥問樂央道:“丫頭,你可見得大小姝去哪兒了?怎麼隻有你一人在此?”
樂央聽完,面上便又帶了淚,一時似乎是被吓極了,眼淚止不住。她抹一把面,一字一句地将今日的遭遇講上了一遍。
那貪官老爺默不作聲地走入了公堂。樂央講完,見王賢等一衆将要質問出聲。元公捋捋胡須,不緊不慢地先一步開口說道:“本官所說的是這女童,兩百銀錢可保其清白。”
“但這小兒口中的女子,确是人證俱在,推脫不得,已然判罪。”元公在他的太公椅上坐下來,裝模作樣道:“這可着實讓本官難辦啊……”
他說着面上卻是一副為難的模樣,于是緊接着又向着下方的衆人講道:“你等皆知本官一身正氣,清廉公正。遇到此事便不得不管。那女子行犯時,有多少平民親眼目睹,口供也言之其傷害他人之實。這般鐵證,叫本官如何才能作假?”
王婵聽着火冒三丈,正想要踏步而出,便被王賢止住了路。王賢轉而上前兩步,于堂下拱手行禮道:“我等自然遵律法,亦不疑元大人有他。不知元大人有何見解?”
元公見他如此,贊許地微微點頭,然後說道:“依本官所見,此事也不過是世俗小民中常見的糾纏事由,亦沒有什麼大的危害。隻要那女子認罪畫押,服從官府的管教,約束數日,或許,那時再許以五百兩銀,能夠寫上一本陳詞,就此将此案翻去,再不談論。”
王婵在旁邊聽完了全程,頗感荒謬地笑出了聲,此時也終于是忍受不了脾氣,不顧父親的阻攔,大步上前與元公對峙道:“大人如此行事,是不是不太好?罪責如何全憑銀兩定奪,你這般可是經得起查?怕是不合我國之律法,官之綱紀吧。”
元公瞥了王婵一眼,卻仍舊是不屑的姿态,他看向王賢,道:“賢弟家的女兒,性子還真是潑辣,完全沒有個大家閨秀的模樣,想來賢弟還是該多些管束才是。”轉而這才接下王婵的話,“小姐說得嚴重了,哈哈,本官自有定奪。”
“如此,你們便領着這女童回去吧,本官也要早些休息了,此事就這樣定了。”元公做出揮手的動作,好像打定主意,就要如此謝客。
那頂官帽高高挂在他的頭上,是一座山,是這公堂中中吃人的牌匾。
權力,在無形中會成為鎖住平民的腳铐和生死簿。
王婵面上多出了三分韫色。見左右的小官做出請出的手勢,心中更是升起一股難言的憤恨。她大聲對将要走掉的元公喊道:“錢我們可以交,但在下想要一些證據。”
“今日之事,如何見得是那位小姐所做?僅憑幾人之言就敢斷定嗎?那在下又如何可知此人是否為托詞,此人是否有行賄?”王婵的話如同一把尖刀,一字一句地把她的刃扔向元公。
那批判又飽含深意的目光望着元公,似乎是話中意有所指。“我等對此頗有微辭,如若元公不能給我等一個好的交代,想來那省府的權貴也與我家甚是交好。明日我便同父親前去拜訪一番,叨擾兩句,隻是怕這件事到了李大人的面前,可就不是這麼容易糊弄過去的了。”
那省府的李大人,是比元公官銜高上三品的都府。元公聽王婵這樣說完,面色稍微僵硬了一些,眼睛一轉,便又露出笑來,他語氣中終于帶上些真切,元公道:“婦人之心,婦人之心。王家小姐好生厲害的口舌。”這話說的卻是在反諷王婵。
元公話說完,終是沒了辦法。于是他還是召來了衙役,要去請今天的事件的受害者。樂央的父親前來公堂,做一個自證。
砰——
元公坐在公堂前的檀木桌前,一拍驚堂木,開口敕令,“傳本官口令,将那胡老四速速帶來公堂,以做陳述。”
·
花天酒地間。那坊間月下,正是歌舞升平時。
其間的一間賭坊,人聲沸騰,其中人來人往,又有美人美酒相侍左右。
胡老四正坐在賭桌前,搖着骰子,不斷加着自己身前的籌碼。酒一杯一杯地灌下去,臉色早已喝得通紅。
他已是一副不怎麼清醒的模樣,卻仍在大聲呼喊着激烈之詞,嘴裡不時吐出些下流的話。當衙役闖進來找到他時,他還是懵的。
小官說了事由,胡老四卻仍舊不理睬。
嘴上說着再來一把,再來,再來。滿嘴的胡言亂語,絲毫不把衙役當回事。終于在他又拿起骰子的刹那,被幾個沖上前來的衙役,猛地壓倒在桌闆上。兩人架着他,強制性地将胡老四帶離了賭場。
夜已深,離開了歌舞坊,街上便沒再剩下多少行人。
當胡老四被兩個衙役架着走上公堂時,他一身的酒氣熏天。熏得衆人難掩面露嫌棄。
元公當即掩住口鼻破口大罵道:“你這賤民為何喝得這副模樣?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一點也不知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