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詩名日大,聽說他要來的消息,我們才在府上落腳,就有請帖拜帖送了來。他最近又喜歡上了傳道講書,幼兒啟蒙,打算今日去拜訪完謝知秋後,再順路去哪個書院轉轉。
湖州是個太平地方,日子過得很清閑。在衙門裡歇了一天,我和衙役打聽了謝知秋住的地方,打算順着那兒一路回去。說不準能碰上洛傾川。
可能是上天聽到了我的祈禱,再加上本公子實在臉好,還真讓我在一個臨街的書院裡看到了洛傾川的人影。
這個書院我也有所耳聞,名為“甯歆”。這書院也算是出名,其特别之處就在于,别的書院修建的地方都圖清淨,偏偏它修在鬧市裡,說是要鍛煉讀書人的心性與毅力。
洛傾川沒注意到我,對着一群年齡各異的弟子,正侃侃而談。
他手執着一卷書,神情溫和,氣質清雅,聲音也像是溪水緩緩流過石面,不自覺就能遷移人的心神。
正是傍晚,夕陽斜斜打在他的側顔上,他坐在那裡,恍若端坐于九霄的仙人。
我一時看得呆了,竟然色迷心竅,覺得昨晚上那一回也不是不可以原諒,甚至再來一次也可以。
洛傾川講課講得專注,但總有些年紀小,定力又不太好的學生注意到我,看我的人多了,他自然要看看是什麼情況,和我對上了視線。
他臉上的神色一瞬欣喜,毫不避諱:“追衣。”
我倆之間的事情算得上驚世駭俗,在座的學生大多數都是聽過的。一時衆人的目光都圍過來,在和我的目光碰上後又慌忙裝作若無其事地轉開,拿餘光偷偷地瞟。
十分有趣且好笑。
傾川已經出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搖頭:“我不知道啊。順路剛好碰見了。”
洛傾川這個時候倒是機靈了:“那恐怕得從謝府往這邊走,才能順得上路吧。”
“你閉嘴。”當着那麼多學生的面,我不好直接去捂他嘴,隻好借着衣袖的遮掩偷偷對着他腰上戳了一下,“快回去講你的課,我也在旁邊聽聽,就當溫書了。”
他也惦記着還沒講完的課,從善如流地牽着我進了書院。
一開始,書院的弟子們還一眼一眼地往我身上瞟,很明顯心思就不在書上。
可是架不住洛傾川想了個損招,他開始随機抽人起來回答問題。不知道名字不要緊,位置總是好描述的。
這下誰也不敢亂看了。
好奇心固然勾//引人,但和被點起來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麼的尴尬還是稍遜一籌。
我在旁邊看着,心裡一時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說起來,我雖然知道傾川喜歡這些,但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做這些事的他。
啧。
别有一番勾//人韻味。
如此在湖州過了半年,齊王李明瑜從京中大駕光臨,還帶了封我娘寫給我的家信。
家信上内容不多,卻十分驚世駭俗,估計和我與傾川結親也差不了多少了。
——鶴楊兩家結親,鶴岚汐娶,楊如清嫁。
我第一次看到信的時候,差點以為我眼花看錯了。
我妹娶,楊如清那家夥嫁?
來個人都要說倒反天罡。
李明瑜在旁邊笑:“不用再看了,就是你第一遍看到的那樣。楊大公子锲而不舍了這許多年,終于修成正果了。”
明羲聽得高興:“好事啊。我得和我師傅說一聲,無論如何也得回去看看。”
平複了有點混亂的心情,我有點不敢想世人會怎麼看我們這一家子。
一個個離經叛道,就挑不出來個正常人。
不過也挺好,人活一世,那麼在意别人的看法做什麼?又傷不了我什麼。
第二日,我告了假,和明羲他們一道回了京城。
婚事籌備忙而不亂,在大婚日子前一切都弄得停停當當。我幫着娘親忙上忙下,好不容易弄完了全部,拽上洛傾川出了門,打算好好休息休息。
途徑一家茶館,裡頭一個灰衣男子正在高談闊論:“……實在是不知羞。要我說,就是他哥帶的。男子生來就該娶女子,男子和男子在一起,那不是有悖倫常是什麼?就該都浸豬籠!”
有趣。
我黑着一張臉,拉住已經想要沖出去的洛傾川,和他一起悄無聲息地走進去。
我到纨绔那段時間招搖,石井街坊有不少人知道我的模樣。看見我進來,周圍人不停地沖那灰衣男子使眼色,叫他不要再說。他不知道他議論的主人公就在他背後,還譏諷道:“你們這群人忒膽小怕事。我說兩句怎麼了,他鶴岚淵還能把我生吞了去?”
一隻手從他身後伸出來,修長的食指在桌面上叩了叩:“這在下确實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