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她迫不及待地告訴他:“我已經找到摘戒指的方法了,需要念咒語。”
“什麼咒語?”
“我讨厭你。”
車剛開出去半米就停下了,黎信步握住方向盤的手骨節泛白,他問:“為什麼?”
奧黛冷不防往前一栽,瞪他一眼:“這四個字是咒語。”
黎信步:“……”
“真情實感對着我說十遍,戒指就能摘下來了。”
汽車再次啟動,黎信步的面容看上去更加冷峻:“還有其他辦法嗎?”
“……沒有。”奧黛别開頭,望向窗外,重複了一遍:“沒有。”
車外的景緻沉默地一晃而過,人聲、車流聲都隔絕在了這方寸的空間外。車内很安靜,靜得隻有黎信步不安的呼吸和心跳聲。
這是一種被刻意調整過後的綿長與和緩。
“這個咒語很困難麼?”奧黛有些費解。
“就像這樣——我讨厭你,我讨厭你,我讨厭你——隻要說十遍就好了。”
“奧黛。”等紅綠燈的間隙,黎信步忽然認真地叫她的名字。
她怔怔地望向他,看見他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
“我不想說。”
“……為什麼?”
正想伸手去觸碰他的内心時,奧黛聽見他低聲道:“不是說奴隸不能說謊嗎?”
“我不讨厭你。”
“……”奧黛偏頭再次看向窗外,悶悶道:“我知道了。”
黎信步的心口忽而感到發堵,一時間,他有些分不清楚,這究竟是他的情緒還是奧黛的情緒。
隻知道,這枚戒指對她很重要。
沉默良久,他說:“我試試。”
“不用了。”奧黛說,“這原本就是我母親強行送給我父親的戒指,父親怨恨她,終其一生都想逃離她的束縛。既然摘不下來就算了,就當我成全他自由好了。”
她一直都清楚父親過得不順心,常年都在和母親吵架,自從他去本納斯沙漠尋死未果後,父母就開始分居在兩地。她随父親住在深山的城堡,薄莎随母親住在永夜島的城堡,一年到頭很難見上一面,大有一種老死不相往來之勢。
她看見父親常常在磨一把很鋒利的銀刀,一刀又一刀劃着自己的手腕,任由它流血、愈合,流血、愈合。沾着鮮血的指尖在地上寫滿了母親的名字,然後面無表情地拿水沖掉,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
他很痛苦。奧黛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可她什麼都不能為他做。
除了幫他長眠。
“你覺得,他是真的想要逃嗎?”黎信步忽然說。
奧黛偏頭看向他。
感受到心裡像刀割一樣鈍鈍的疼痛,黎信步開口說道:“如果憎恨,為什麼不念咒語呢?”
“!”奧黛的紅色眼睛無端地閃爍了一下,瞳孔豎成條形,嘴唇有些輕微的顫抖。
是啊。
明明摘掉戒指就能很大程度擺脫母親的掌控,可父親他,一次也沒有。甚至就連赴死也是戴着那枚戒指的。
一陣溫柔的清風吹進黎信步的心裡,他溫和地說:“如果像你所說,摘下戒指是這麼簡單的事,他要是不喜歡伊芙琳女爵,一定,一定,是會念咒語的。”
奧黛認真思考着他說的話,不禁挑了一下眉。
像是心情很好似的,她輕輕笑了一聲。
是她當局者迷。
過了整整三百年,才發覺父親其實并沒有那麼怨恨母親。
或許,她與薄莎曾是一對戀人相愛下誕生的孩子。
她們的存在對父母來說,也許并不是拖累。
清風吹過枝頭,吹落葉上露珠,拐角處的矮牆,有一朵薔薇正在雀躍地綻放。
“黎信步。”她也認真地叫起了他的名字:“戒指你先保管,我會找到第四種方法摘掉的。”
黎信步敏銳地問她:“那還有其他兩種方法是什麼?”
奧黛默了一瞬,輕哼一聲:“你一個奴隸,管那麼多幹什麼。”
汽車疾馳,駛入花幕。
放眼望去,薔薇花瀑挂了滿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