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爵大人。”
這個雙腳受傷的吸血鬼,費了好大力氣才單膝跪在離奧黛的腳邊。
頭低垂,手交握,血任流,像一隻在主人面前搖尾乞憐的狗。
高階吸血鬼對中低階吸血鬼有着天然的威壓,同時,血仆也會無條件臣服于本家族高階吸血鬼的命令。
海爾珀林家族目前尚在人世的高階吸血鬼隻有兩個,奧黛從沒有對他下過攻擊夜遊隊的指令,那麼這是誰下的令,不言而喻。
奧黛掃了一眼保羅的頭頂,蓬亂的棕發上殘存着帝蒙花紅色花蕊的痕迹,冷笑一聲:“哪裡來的?”
帝蒙花隻生長在吸血鬼故鄉的永夜島,因花蕊會惑人心智、短時間内能夠刺激吸血鬼力量暴增,很長一段時間都被血族祭司用于魔藥的煉制。
但這花副作用極大,常讓定力不夠的吸血鬼們失控,因此從上一代血王開始,這花就被列為禁花了。
保羅恭順地回答:“是西拉斯大人給我的,他讓我給特族局找點麻煩。”
“他在哪裡?”
“我不知道。”
“我說,”奧黛微微俯下身,冷漠地睥睨着他,纖細的手指緩緩伸向他的額頭,指腹抵住了他的眉心:“他在哪裡?”
“請您相信我!女爵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裡!”他快要急哭了,身體劇烈地顫抖着,看上去老實得可憐。
他沒有說謊。
奧黛判定,他是真的不知道。
也是,西拉斯那麼狡猾的人,能向下屬透露蹤迹才奇怪。
所以,他究竟在哪呢?
見奧黛收回了手,保羅松了一口氣,主動坦白道:“一百年前,我們大部分血仆以為您長眠了,于是各自離開了海爾珀林家族。直到今年,西拉斯通過血脈的力量把我們很多人召集在了一起,讓我們聽從他的号令。您之所以找不到西拉斯,是因為他用聖銀匕首,把他連同我們的家徽印記都給剜掉了。”
說着,他朝她攤開手。
那本該從手腕一直生長到手窩處的、象征着海爾珀林家族精神的薔薇家徽被剔除得一幹二淨,新生長出來的皮膚要比吸血鬼原有的膚色更為慘白。
奧黛恍然,原來是用了聖銀匕首。
難怪,她找不到。
普通的銀對可以迅速愈合傷口的吸血鬼來說,能夠造成的傷害十分有限。要想對吸血鬼造成不可逆的創傷,唯有光明與聖銀。
聖銀是比銀更為堅固和聖潔的礦石,當然也要更加珍貴罕見得多。若幹年前,窮整個血獵公會之力才隻鍛造出了三把匕首,其中一把就在西拉斯手裡。
想到這裡,奧黛的臉漸漸沉了下去,她毫不留情地踢開血仆,轉身就走。
交織的警笛聲由遠到近地傳來,黎信步把逃犯交給了同事,快步追上了奧黛。
“你在找西拉斯?”
他說。
聽見這個名字,奧黛立即回過頭。
誇張的耳墜像一串星河流淌在了她的耳朵上,也映在了一雙寒潭一樣深沉的眸子裡。
擡眼望去,對方很高,逆着光向她走來的時候,像一座寬闊的山。山峰上或許有着終年難化的積雪,所以他整個人看上去是那麼的陰沉冷厲。
“要做個交易嗎?”他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我幫你找到西拉斯,你給特族局當顧問。”
“我不和人類合作。”奧黛冷聲道。
剛要離開,卻見到對方遞了一張照片過來。
淡淡地瞥了一眼,瞳孔立刻緊縮,不得不停住了腳步。
照片上的人站在來往的人潮之中,擡手摘掉了一半頭上的黑色兜帽,露出了黑色短卷發與紅眸。
隻一眼,她就認出了他。
“這是半年前,他入境時拍到的照片。之後,直奔星城而來。”
黎信步捏着照片,目光試探地流連在她的臉上:“人類或許也沒有你想的那麼沒用,女爵。”
奧黛靜靜地重新審視了黎信步兩秒,然後抽走了照片:“成交。”
黎信步的眉頭輕輕一舒,對她說:“那麼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黎信步。”
“奧黛·海爾珀林。”
他再一次朝她伸出了右手——腕骨上甚至纏繞着幾圈繃帶:“那麼,就祝我們合作愉快。”
“隻是交易而已。”
奧黛顯然并沒打算同他握手。
可是黎信步卻未将手收回,十分有誠意地看着她。
奧黛瞥了眼這隻被她所傷的手,想到了昨天不愉快的回憶,冷冷警告:“你腦子裡最好沒有其他想法。”
“好啊。”
平直的唇角壓不住溢出的歡喜,他左邊臉頰的酒窩随之淺淺浮現,一瞬即逝,仿佛山巅堅冰乍裂又飛速凝結。
奧黛以為,那一瞬間,是自己的錯覺。
想了想,她勉為其難地碰了碰對方過分溫熱的手——
【看,沒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