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頁翻了幾下，從裡面掉出來一封信，粉色的皮，最下面寫着幾個工整的字——給小玲。

男生白淨的臉瞬間紅了，趕緊把東西撿起來塞進口袋裡，也不說話，悶頭繼續整理教材。

這個年齡段剛好處于青春期邊緣，有喜歡的人不意外，隻是有點過早。

姜酌阮了然，假裝沒看見。

他陪小朋友玩了兩局象棋，小孩一旦來了興趣就停不下來，叫着再來一局，然後就聽到媽媽叫他名字，要吃飯了，他隻好把東西收拾好。

房東阿姨，姜酌阮是這樣叫的，手藝很好，做了一桌子菜，女人大概是四十多歲，眉眼間遮擋不住的歲月痕迹，臉上帶着笑。

大兒子小兒子都已經到了讓人省心的階段，雖然小兒子偶爾回調皮，但都是小孩子正常的心性。

她不停給姜酌阮夾菜，真正算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和房東夫妻一起吃飯，比預想中熱鬧，熱鬧到讓他有些無所适從。

一家四口其樂融融，歡笑間充斥着溫馨，姜酌阮也笑，卻有點高興不起來。

姜酌阮夾雜在熱鬧裡，十幾年來當然也想過，和普通的家庭一樣，有爸媽陪伴，會在上學的時候期待周末爸爸媽媽會帶自己去哪裡玩，遊樂園還是海洋公園，雖然這些對于家裡來說負擔很大，他忍不住去幻想，可以當做一次好成績的獎勵，可惜十幾年來沒有一次這樣的體驗。

小時候李燕不偏執，但家長裡短離不開錢，她和賭鬼總是吵架，甚至動過刀，那時候姜酌阮還小，怔怔地站在那吓得不敢說話。最後是鄰居趕上來把兩人拉開，這種事經曆多了，小孩的幻想自己先碎了。

下午姜酌阮講得很認真，卻又有點心不在焉。

如今一切還算富足的他，居然會為了一頓飯而産生别樣的情緒。

他來時沒帶東西，慢慢下樓，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麼，給陸景浔發消息，過來要十幾分鐘，他打算在附近找個地方等人，結果剛出樓梯口就愣在原地。

陸景浔的車停在巷子口的路邊，人就在入口等着，他換了身衣服，駝色皮夾克黑長褲，襯得人身高腿長。

“怎麼愣着？”陸景浔嗓音拉回他思緒。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抱一抱陸景浔。

姜酌阮快步走過去：“你到這麼早？”

“在家無聊。”陸景浔拉開車門。

車開出一段距離，恰好遇到紅綠燈，他停下車，瞥了一眼姜酌阮。

幾分鐘後，姜酌阮回過神，目光下意識落在窗外，發現外面的風景建築變了模樣，不再是那條穿插在兩個地點之間那條熟悉的路。

“要去别的地方嗎？”他問。

陸景浔調轉方向：“今天還有其他事麼。”

今晚不用開會，可以晚點去學校看着學生，現在還早，下午三點。

“晚上要去學校。”

“五點半？”

“嗯，”姜酌阮問：“怎麼了？”

陸景浔面色平靜地道：“手裡有兩張電影票，想去看嗎。”

姜酌阮情緒不佳，去看電影放松一下也好，于是答應了。

等到了地方，他才發現陸景浔所謂的手裡有兩張電影票是現場買的，像臨時起意，他們一直待在一起，陸景浔沒機會掏出手機光明正大的線上支付。

到了地方，姜酌阮主動提出去買點喝的，中途折回來一次，剛好看見陸景浔舉着手機讓工作人員掃碼。

他愣了一下，在陸景浔察覺到那瞬，往旁邊躲。

一部喜劇。

笑點很多。

這個時間點，電影院人還算多，到高潮裡面響起一片笑聲，姜酌阮也沒忍住笑了笑。

陸景浔這才把視線收回去。

短暫地嘈雜讓人完完全全放松下來。

姜酌阮順手伸手拿起果茶喝了一口，忽然感覺不太對，他明明買的是草莓。

屏幕上的光陡然亮了一瞬，他看清自己的那杯放在内側，而手裡的是陸景浔的。

姜酌阮僵了幾秒，偷偷瞥了眼陸景浔，男人目視前方，視線落在屏幕上，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快速放回去，後半場再沒心情去關注電影講了什麼，連帶着中午那點無所适從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腦子裡隻有陸景浔搭在扶手上的手，一舉一動都讓他有些緊張。

最後還是沒逃過。

陸景浔伸手去拿果茶杯，還沒碰到忽然被人攥住指尖。

姜酌阮不停醞釀着措辭，怕打擾到其他人，他湊近了，在陸景浔耳邊輕聲說：“能不能把你的飲料給我喝。”

他這輩子沒經曆過這樣的事，但又不得不這樣做。

陸景浔餘光落過來，挑了下眉：“可以，我喝過也行麼。”

姜酌阮搓着指尖：“嗯。”

還好電影院隻有屏幕是亮的，他後頸紅了一片，被黑暗籠着，沒人發現。

他緩了緩呼吸，正打算繼續看劇情，發現陸景浔依舊側着頭，眸光淺淡。

姜酌阮又湊近問：“還有事？”

“沒。”陸景浔聲音溫沉，低低懶懶的：“你不是喜歡麼，怎麼不喝？”

“……”

頂着陸景浔的目光，他隻好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這一口似乎變了味道，他懷疑店員是不是放了很多糖，怎麼忽然變得這麼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