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大片的烏雲籠在城市上空。
一副要下雨的樣子。
李燕出門前隻穿了一件略微單薄的長袖,剛出門外又折回去加上外套,拿着傘往目的地走。
短信裡的地點離得不遠,她沒打車,走了十多分鐘就到了。
這個時間點幾乎沒有人回來這家店。
透過落地窗,她看見裡面隻坐着一位面色冷淡的男人,面前擺着咖啡。他視線落在别處,手指搭在桌面上輕輕敲着,似乎到了很久。
李燕還是頭一次在現實裡見到陸景浔。和照片裡不一樣,正是意氣風華的年紀,她特地打聽過,陸景浔或者叫陸院長,事業有成,家裡背景不容小觑,為什麼偏偏喜歡男人,還喜歡一個小家小戶出去的男人。
她攥緊背包,從容走進去坐在男人對面。
“有什麼事直接說吧,别浪費時間。”
陸景浔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擡手招來服務員要了一杯熱牛奶,等飲品上桌才開口:“你好。”
李燕僵硬地看着他。
“今天找您來是想問問,怎麼樣才能接受我。”他平靜道。
李燕來之前醞釀過許多話,比如“和你有什麼好聊的。”“你爸媽知道你在外搞男人嗎!我查過你家,父母做生意的,家裡錢多,這樣的家庭怎麼可能忍像你這樣的同性戀。”
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她有些看不懂陸景浔,費心思拿到電話約她出來見面就是為了讓自己接納他。
李燕語氣輕蔑:“這是什麼路數,你大可不必拐彎抹角。”
“沒有。”陸景浔慢慢道:“我想您可能誤會了,叫您出來不是為了争辯什麼,我喜歡姜酌阮。”
李燕眼底閃過一絲厭惡。
陸景浔當沒看見,繼續說:“所以請您成全我。”
李燕攥緊包,強忍着脾氣:“你知不知道喜歡男人很惡心,你爸媽知道你……”
“知道。”
陸景浔打斷:“他們知道。”
上一次,他和他們提了見到姜酌阮的事,隔了一段時間,他親自回家,把自己這些年賺的錢拿出來一半放在卡裡,交給父母:“幫姜酌阮還當年的錢。”
那張卡橫在三人之間。
沈凝淡定從容的神色鮮少出現一絲慌張:“你現在還年輕,不知道這條路有多難走,爸媽是怕你後悔……”
那晚,陸景浔在書房裡和父母待了很久,最後那張卡被退回來,還有一句随你。
李燕難以置信,在她的觀念裡,男人喜歡男人就是一件極其惡心的事,不能結婚不受法律保護不能生孩子傳宗接代,活到現在還從來沒見過。
縱使是大家庭怎麼可能容忍這樣的事發生,肯定是陸景浔隐瞞了什麼,她正準備質問,又聽對面開口。
“我可以給你想要的東西,隻要我能做到。”陸景浔淡聲道。
李燕盯着他眼睛,心裡的想法百轉千回,半晌,她往後靠了一下。
今天穿的衣服是新買的,為了不顯得氣勢很弱,特地化了妝。
她年輕時候是個很好看的女孩,姜酌阮的長相多半随她。
李燕上了妝的眉頭蹙起,轉而輕蔑地笑了一聲:“錢,你能給?”
“多少?”
李燕眼珠一轉,比了個二,兩百萬,就當把姜酌阮從小撫養大的費用。
就算家裡再有錢,兩百萬也不可能說拿就拿。
她踩準這一點,想讓陸景浔從哪來回哪去。
結果男人答應:“好,給個賬戶,錢明天打給你。”
李燕不可置信:“你瘋了吧,姜酌阮怎麼值兩百萬。”
陸景浔沒回答,輕輕蹙起眉:“要反悔?”
沉默片刻,李燕明白過來,這是要拿錢讓她和姜酌阮斷開聯系。而她唯一能控制姜酌阮的把柄沒了,以後事情的走向她再也無法掌控。
“反悔,為什麼要反悔,姜酌阮一個月才給我拿三千,你一下能給兩百萬,比他有用多了。”
這話有些難聽,果不其然,對面蹙起眉,臉色不太好。
李燕心裡頓時湧上一陣快感。
陸璟浔抿着薄唇,貴麼,這些遠遠不夠,隻是現階段他隻能做到這地步。
“當然,你給錢我說話算話,以後就當姜酌阮沒媽了,”李燕借用店裡服務員的紙和筆,邊寫邊刻薄道:“逢年過節不用他回來,以後死了也不用他回來替我收屍。”
“不行。”陸景浔依舊蹙着眉。
李燕愣了一下:“什麼不行。”
“别和姜酌阮這樣說。”陸景浔面無表情:“這是我的條件。”
第二天,李燕銀行卡跳出一條提示。
賬戶入賬兩百萬。
辦完這些事,陸景浔放松下來。醫院辦公室裡隻有他一個人,陽光正好,透過身後的窗戶落進來,他揉了揉眉心,想起某個人。
是他高中同學,一個長相憨厚的男生。
男生高中也兼職,地點在咖啡店附近,陸景浔父母去找姜酌阮那天,他剛好看到。
隻不過他不認識陸景浔父母,也不清楚姜酌阮和陸景浔的關系,後來偶然得知,感歎道:“你家和姜酌阮家是不是認識啊,我上次看見你爸爸媽媽去找姜酌阮,還帶他去喝咖啡,那家咖啡廳特别貴……”
陸景浔:“他們見過?”
“啊,對啊,我應該沒看錯,你爸爸媽媽氣質出衆,肯定不會看錯的,不信你去問問和我一起打工的那個,叫什麼來着,他也看見了……”
陸景浔父母沒有見過姜酌阮,沒有給他錢讓他和陸景浔分手,可能是别的什麼原因,他撒謊騙了陸景浔。
這是陸景浔父母的原話。
在商業場上摸爬滾打多年,面不改色扭曲事實對他們來說,都是小事情。
陸景浔沒信。
在一起這段時間裡,姜酌阮是什麼樣的人,他一清二楚。
後來托人打聽,說辭大差不差,漸漸地,他也接受這個結果。
姜酌阮不想見他,那他就離遠遠的。
在北方上大學,學了最不沾邊的專業。
然後在畢業那年,遇見高中同學,沒見到姜酌阮,他無意間提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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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放假,教室很快空下來,姜酌阮關好窗戶、燈和門,背着包離開。
深秋的氣溫降得很快,不過幾天已經有初冬的味道,街邊的樹落了葉子,隻剩光秃秃的枝幹。
姜酌阮什麼都沒買,直接打車回去。
靠近房子的時候,沒有聽到預想中的嘈雜,安靜到像沒人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