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浔好幾天晚上都不在醫院,辦理出院那天,姜酌阮左右看了看,辦公室門開着,一張辦公桌安安靜靜放在裡面,偌大空曠。
陸景浔不在時,收款這種事就落在周川手裡。
姜酌阮來了三天,這是周川第一次和他正面交流。
察覺到姜酌阮視線,周川了然地笑了一聲:“他不在,估計家裡有事。”
姜酌阮反應片刻,才應:“好。”
賬單出來,姜酌阮看了一眼,注意到最下面有一行小字,好像是折扣。
他問周川:“你們開業給狗看病還打折嗎?”
“不打,”周川邊簽字邊笑着說:“這不,你和咱們老闆有點關系,這是親情價。”
姜酌阮:“……”
結完賬,姜酌阮把狗領回家,倒了狗糧和水,洗好的狗窩擺在床和窗戶間的空隙裡。
大病一場狗看着挺虛弱,吃完東西自己先睡了。
姜酌阮坐在床邊,手機屏幕上是和陸景浔的聊天框。
加上好友還沒說過話,聊天框裡空白一片,他猶豫着想發消息問問陸景浔家裡出什麼事了,怎麼沒來醫院。
可陸景浔來不來醫院和他沒有關系,他也沒立場沒身份去問。
姜酌阮握着手機,許久之後輕輕歎口氣,摁滅手機。
天色暗下來,遠處連片的燈光落在附近,照亮樓下某處角落。
姜酌阮洗完澡,站在床邊看了片刻。
這一塊區域位置不好,夏天教房東兒子數學的時候,他偶然聽房東提起過一次,當時房地産商買了地基後發現按照原來的規劃,面積不夠,後來和别人談判價錢沒談攏,樓棟正對面砌了長長的圍牆,從路口延伸到盡頭。
通行道路變得更狹窄,路燈拖着一直沒安裝,此時樓下一片漆黑。
姜酌阮選擇租在這裡,一是附近有公交站台,可以直接坐到學校門口,二是便宜,相比同面積的房子,這裡要便宜一半。
他看着遠處跳動的光點,夜裡的風湧過來,吹動他額前發絲。
發了會呆,他回過神,關上窗戶,上床睡覺。
周六下午,姜酌阮接到李燕電話,上周場面曆曆在目,他其實不想接,挂了兩次,李燕又打過來,姜酌阮隻好摁下接通。
“你怎麼回事?”李燕那邊很吵,姜酌阮勉強聽清她在說什麼:“打幾次都不接,放假了還忙?”
姜酌阮沒什麼情緒,敷衍地嗯了聲。
“嗯什麼嗯,你當我傻。”李燕聽到他這樣就來氣,強忍着:“行了,上周是我的錯,媽給你道歉,現在趕緊來和平飯店。”
“不要耽誤别人時間。”姜酌阮猜到李燕什麼意思,蹙起眉,語氣摻雜着幾絲不耐:“我一個人挺好的。”
聽到後面幾個字,李燕頓時噤聲,沒多久直接挂了電話。
幾分鐘後,姜酌阮收到幾條信息,内容挺難看。
他掃了一眼,點了删除。
李燕的消息來的突然,姜酌阮沒完全做到對這些毫無感覺,心情落下來,他深吸口氣,提着剛從超市買的日常用品,漫無目的沿着街邊走。
靠近出租房的這一片,姜酌阮比較熟悉,他走了一段距離,發現已經拐過街角,來到另一條街,擡頭看見正對面飯店的名字。
和其他飯店一樣,沒什麼稀奇,隻是他記得,陸景浔高中很喜歡這家老闆娘的手藝。
姜酌阮提着東西,走進去。
老闆立馬迎過來:“想吃點什麼?”
菜單上都是比較熟悉的名字,姜酌阮很久沒來過,上面添了幾樣新菜,他随口報了三個。
“行,你先坐,一個人?”老闆打量眼前的人,雖然六年過去,容貌發生改變,但有些人的氣質談吐沒有太大變化,眼前的人碎發搭在眼皮上,下颚線清瘦,說話語氣淡淡的,似乎在哪裡見過。
老闆想了想,沒想起來。
姜酌阮點頭,老闆指了個位置:“最裡面,有單人座。”
“嗯。”
店裡飯菜的味道沒有變,吃完飯,姜酌阮坐了幾分鐘,喝了半杯熱水,拿着東西往外走。
天氣暗沉沉的,不知什麼時候又下起雨。還好他帶了傘。
他還沒撐開,忽然聽到有人叫他名字,一個女生,抱着東西和包站在廊下:“姜老師?”
姜酌阮停下動作,扭頭看去:“林老師?”
林媛眼睛一亮:“真是你啊,這麼大的雨你怎麼在這?”
林媛是隔壁班的英語老師,性格活潑,人緣好,她喜歡說些玩笑話,但很有分寸感,不會讓人感到不适。
“在附近吃飯,”姜酌阮問:“你呢。”
林媛勉強指指不遠處:“相親,可惜來的時候沒下雨,忘帶傘了,這會走不了。”
和大多數年輕女孩一樣,林媛穿的很少,大概沒想到今天會突然降溫,甚至下雨,她說完話,微微笑了笑,站在走廊下看着滴滴答答的雨水。
姜酌阮在袋裡翻了翻,找出一把有點小的傘,這是超市搞活動抽獎中的,質量不太好,有些小,不過林媛夠用了。
他把傘遞過去:“傘給你用,早點回去,今天氣溫低小心感冒。”
林媛猶豫:“我拿了你怎麼辦?”
“沒事,我還有一把。”姜酌阮遞給她:“早點回去。”
見到他手裡确實還提着一把黑傘,林媛這才接過:“好,謝謝沈老師,下周學校還你。”
她撐開傘擺擺手,跑進雨裡。
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路口。
雨勢漸大,不能多在外面留,姜酌阮打開傘,剛下了一個台階,就聽身後有人叫他名字。
“姜酌阮。”
他一愣,扭頭看到陸景浔一身正裝,正往這邊走。
直到人停在面前,姜酌阮才反應過來:“你怎麼在這?”
“處理一些事。”陸景浔看着他手裡的傘,淡然道:“要回去麼。”
雨點砸在傘面上,發出噪音,姜酌阮點頭,嗯了一聲。
陸景浔看了他片刻,忽然伸手搭着姜酌阮手背,把傘往上擡了一下,很自然地低頭站到傘裡。
“今天沒開車,也忘了帶傘。”陸景浔口袋就是車鑰匙,他面不改色,平穩道:“能帶上我一起走麼。”
姜酌阮半信半疑,但由于雨太大,加上溫度低,路上來來往往沒幾個人,天氣過于惡劣,于是同意了。
走到一半,姜酌阮有些遲疑地瞥了陸景浔一眼,想問他為什麼不打車。
但目光觸到對方,又把話咽回去。
其實他也想見陸景浔,有些話沒必要說說太明白。
這條街離姜酌阮的家不遠,拐了兩條街就到了路口,一條長又窄的過道,兩邊還散着一些垃圾,環境有些不太好。
姜酌阮不想陸景浔看到他現在住的地方,把傘遞到陸景浔手裡。
“你不用?”陸景浔問。
姜酌阮輕聲說:“前面就是我家,我跑回去,不用傘,你拿着。”
姜酌阮說完,用手擋着腦袋,準備往樓道跑,還沒邁出一步,衣擺被人抓住。
姜酌阮被迫停下動作:“還有事嗎?”
“不讓我上去坐坐麼。”陸景浔淡淡道。
姜酌阮不是不想留他,而是家裡又小又擠,沒必要把人留在這樣的房子裡。
“這幾天沒打掃衛生。”他随口扯個理由:“下次請你上去。”
陸景浔:“是麼,我可以幫你收拾。”
姜酌阮:“……不用。”
場面僵持着,回來路上傘在陸景浔不斷調整下,歪向姜酌阮,此時他肩膀濕了一片。
姜酌阮怕陸景浔生病,隻好答應。
姜酌阮租的房子有些年頭,沒有電梯,樓道裡的白牆上有小孩塗鴉的痕迹。
不過并不髒。
房東是個勤快人,每天把樓梯掃得幹幹淨淨,每一個租戶搬進來時,會提前告知對方,樓梯間是公共場所,不允許擺放私人物品。
雖然年久,卻寬敞明亮,一點也不擁擠。
姜酌阮住的樓層低,沒幾分鐘就到了,他拿着鑰匙開門,薩摩耶踩着門開的點跑出來,圍着姜酌阮轉。
它轉完,發現後面還有一個,湊上去聞了聞,發現是熟悉的人,吐着舌頭往陸景浔懷裡撲。
“回去。”姜酌阮無奈道。
薩摩耶聽得懂姜酌阮的話,連忙往回跑,蹲在狗盆前。
姜酌阮給它倒了狗糧,又在衣櫃裡翻出兩件尺碼勉強合适的幹淨衣服。
他有收納的習慣,不穿的衣服會整整齊齊疊放在袋子裡,拿出的衣服散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