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看看,郵筒上趴着一團深紅色的東西,看起來像是一坨爛肉,正要腐爛般融化着。
這是一隻咒靈,看起來很駭人,實際上是個不怎麼樣的家夥。
在東京,咒靈可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
大型咒靈且不用說,小型的咒靈也密密麻麻,走在一百米的路上,遇到三四隻咒靈完全是正常的事,出門直到現在才看到一隻咒靈,可以說是難得的驚喜了。
五條憐早就習慣了咒靈出現在自己的活動範圍之中,所以能夠完全忽略掉它們的存在,她想所有有點咒力但沒能成為咒術師的人都是這樣應對的——一味地在意生活之中的咒靈,那多疲憊呀。
被她理所應當無視掉的咒靈,落在禅院惠的眼中,依然是非常可怕的怪物,所以他蒙住了眼睛,想要裝作沒有看見。
但在今天之前,他好像從沒這麼做過……在今天之前,他看不到這麼弱小的咒靈嗎?
啊,是了。一直忽略了,其實惠連醜寶都能看到。
因為太過理所應當,所以五條憐後知後覺地直到現在這才意識到了這一點。
加快步伐,郵筒被甩在身後。鉚足了勁走到了三個紅綠燈之外的行道樹下,這裡總算沒有任何咒靈了。她輕輕搖晃縮在殼裡的小海膽,終于讓他擡起了頭。
“是不是看到那個吓人的東西了?”
禅院惠慢吞吞點頭:“嗯……”
“很害怕嗎?”
“嗯。”
“沒事啦。”她摸摸他的腦袋,“有我在呢,對吧?”
“嗚……”
看來自己的存在還不夠讓他安心,他皺起臉,“哇”一下放聲大哭,哄了好半天也不好。
沒辦法,今天的“出門玩”算是徹底泡湯了,五條憐甚至沒找到一個機會去解釋咒靈是什麼東西,好消息是她也還沒想到該怎麼解釋比較好。
從來沒人教過她關于咒術師的知識,有些概念她自己也是懵懵懂懂的,實在沒辦法幫别人。
想了想,趕在甚爾回家的時候,她趕緊向他問起了這件事。
“所以。”她一本正經,“我們要用童話一點的方式向惠惠解釋咒靈的定義,還是用最直接的方式說明?”
說起來,醜寶也是咒靈,但他們從沒對禅院惠說過那究竟是什麼,所以他似乎自然而然認為那是個玩具或是者夥伴了吧。
甚爾拿着手裡的煙,久久沒有點燃,也久久沒有說話。五條憐試着舉起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毫不意外被他拍開了。
“我眼睛沒瞎。”他說。
她趕緊收回手:“我知道的。”
“也就是說。”他總算開始掏打火機了,“惠能看到的咒靈變多了,對吧?他是有天賦的。”
“是吧……”五條憐撓撓頭,“理論上是這樣沒錯。”
他又不說話了,點燃了煙,猛吸一口。
“你能看出他的術式嗎?”
“啊,術式?我怎麼能呢!”她小聲嘟哝,“我又不是六眼……”
“那就把你們家的六眼找過來。”
這話說得真怪。
“首先,我已經不是他們家的了。其次,我不想去五條家。而且……而且我又見不到五條悟,無從問起!”
隻為了探明禅院惠懷有怎樣的術式就跑去找将近兩年沒見面的五條悟——這種事多丢人啊,她可不樂意!
甚爾撇撇嘴,好像還是沒有死心。
“要是你和你親愛的哥哥依然兄妹情深,那麼就算是走在街上,你們也能重新相遇的。”
“唉——”
很難得的,發生在他們之間的對話,居然是由五條憐發出了這麼一聲歎息。
“我知道您真的很想知道惠惠有沒有術式,但請不要說出這種無厘頭的話。”
她一本正經的。
“東京是個大城市,才不是擡頭低頭都能見到熟人的小村子。走在路上就能碰到了不得的六眼?這種可能性也是低到沒有下限的。”
甚爾皺着臉,實在不想多聽:“知道了知道了。”
他的期待正式宣告落空,煙也燃到了盡頭。
他又點了一支,卻隻是拿在手裡,直到煙灰燒到手指,他才吃痛地丢掉香煙。煙頭從頂層公寓飄落,不知道掉到了什麼地方去。
晚點時候,五條憐看到他打了個電話。
說了什麼?抱歉,她沒聽到。
因為天一直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