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可鑒,五條憐在說出“你已經成為了沒有良心的人了嗎?”這句話時,絕對沒有诋毀甚爾的意思。她隻是在陳述事實而已——但稱之為事實,貌似顯得更加傷人了?
甚爾不吭聲,算是默認了這個說法,畢竟這就是事實沒錯,他的确沒有良心。
“所以你也趕緊把良心丢了怎麼樣?”
他笑得滿懷惡意。
“把沒用的東西帶在身上,多累贅呀!不過我想你其實也不存在多少良心——殺了人的你還不如開槍時的你激動。”
好言相勸的甚爾落在五條憐的眼裡,瞬間變成了蠱惑人心的惡魔,但兩者之間的區别大概是惡魔通常是美麗誘人的大姐姐,而甚爾與美麗和誘人都沾不上邊,壓根起不到蠱惑人心的作用。
要是他用上一點職業小白臉的功力,說不定就能成功了。
值得慶幸的是,其實用不上多麼厲害的說服,五條憐早就倒戈了。
“我确實是已經把良心丢掉了!”她很認真的說,“至于我的情緒問題……這……隻是在那個當下,我沒有别的選擇?”
就像是rpg遊戲一樣,她選擇了這個分支而已。也許罪惡感會在未來冒出來,但在這個當下,她确實是冷靜得可怕。
或許她和甚爾一樣,其實從骨子裡就是很冰冷的家夥。
但她又熱心地想要拯救報喪女妖,這貌似和冷漠的本質沖突了。她那時候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五條憐有點搞不懂自己了。
甚爾插話進來:“别多管閑事也是一種選擇。”
“那如果你是我。”她急急地說,“要是你必須拯救某個人,你會做出怎樣的選擇?還有,要是途中倒黴地被暗算,然後被關進鐵籠子裡,你又打算怎麼做?”
他掰着手指頭和她算:“首先,我不會大發善心救陌生人,其次我被暗算。最後,我會直接把籠子的欄杆掰斷逃出來。”
掰斷籠子欄杆,聽起來就是相當高難度的行動。
五條憐低頭,瞄了瞄自己尚且瘦弱的手臂。感謝體重日漸增長的小海膽禅院惠,她已經長出一點肌肉了,但和甚爾結實得足有自己腦袋大的肌肉相比,剛剛浮起的的那點自信心瞬間就癟下去了。
她怎麼可能做到甚爾輕松完成的事情呢。
她耷拉腦袋。悄悄歎氣:“如果我能成為像你一樣的人就好了……”
這樣一來,就不會身陷囹圄了。
甚爾明明聽到這話了,卻更想裝作沒有聽到,可他果然還是在意得很,忍不住輕哼一聲。
“在說什麼傻話?”一開口,果然也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
五條憐被他直白的話語說得尴尬,連臉頰都在發燙:“這不是傻話吧?”
甚爾撇嘴:“反正我聽着挺傻的。”
“……随便你啦!”
五條憐難得的丢下這麼一句狠話,暗自發誓再也不和甚爾說話了……至少今天肯定不說了!可他馬上又抛來問題,她實在沒辦法堅持自己的決心了。
“‘如果我能成為像你一樣的人就好了’,這就是你剛才問了我一堆‘如果’的原因?’”
他的語氣不太認真,但聽起來也不像是在笑,隻帶着一種莫名的懸浮感,她也說不好這算是怎麼回事,但她還是點了點頭:“嗯,是的。”
“好蠢。像我這種人有什麼好的?”
又被罵了,真是意料之中。
五條憐的郁悶感翻了個倍:“可我和你很像,不是嗎?你自己也這麼說過。”
“所以要學着我的樣子往前走?”
想起了她在北海道的時候說過冬天的小狼踩着成年狼的足迹往前走的理論,沒想到她時時刻刻都是這麼惦記的。在甚爾看來,這就是愚蠢沒錯了。
“成為和你一樣的人不好嗎?”她好像不服氣。
“不好。”他的答案來得果斷,“隻有沒品的人想要成為我。”
……居然連“沒品”這個評價都搬出來了!
“這麼說的話。”五條憐更加不服氣了,“你才是最沒品的那一個。”
“是啊,我是沒品。”
甚爾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聽着就讓人生氣。五條憐徹底脫力了,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隻好沉默着别開腦袋,繼續暗自發誓不再和甚爾說話——好嘛,她不是不知道許下這種諾言的自己很像個幼稚小孩。
這一回,她的誓言總算是可以多堅持一會兒了。直到回到熱鬧的新宿,坐進回轉壽司店裡,他們都沒再說過半句話了
他們之間的唯一交流,隻剩下了肢體語言。而本次的語言在訴說着他們如何為了搶走最後一碟辣章魚軍艦壽司而暗中較勁,明明碟子裡擺了兩枚軍艦壽司。
争來搶去,奪了半天,最後辣章魚軍艦壽司還是落到了甚爾的手中。這位更是不谙分享之道,放肆地一口氣把兩顆壽司一起塞進了嘴裡,像個美食家那樣做作地發出“嗯——”的品鑒聲,聽着就讓人不爽。
更氣人的是,在那之後,回轉壽司的履帶上居然再也沒出現過辣章魚的影子了。真後悔坐在了回轉履帶的最尾端,壓根沒有多少美味留給他們了。所以悲憤也沒化作食欲,隻郁悶地吃了七分飽,他們就結賬走人了。
“吃飽了吃飽了——”
甚爾拍着肚皮,說話的語氣像是秃頭中年大叔,明明他正值壯年且腦袋茂盛,合理懷疑他純粹就是為了在五條憐面前炫耀一番才這麼說的。
五條憐嘛,當然是固執地梗着脖子,堅持着自己的信條,直到走進了托兒所的大門,才終于舍得張開尊口。
“我回來了,惠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