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在此刻,五條憐的腦袋裡确實裝着不太禮貌的想法。
她覺得甚爾的滿身肌肉沒能在席地而睡的時候化作無形的被褥,實在太可惜。這種念頭真的有夠大不敬的。
都被甚爾看出來了,那麼她就會如願地把心中所想說出口嗎?當然不可能啦。
她有種确信的預感,要是她當真這麼魯莽,那麼在說出上述想法後,以甚爾一貫的處事風格,要麼會白她一眼,要麼就是錘她的腦袋,力度有多重,将取決于他的惱怒程度。
五條憐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其實也沒那麼莫名其妙)挨上一記,更不樂意被白眼,于是匆忙換上一副闆正的面孔——她已經開始展現出撲克臉的精髓了!——幹巴巴笑了兩聲。
“沒在想什麼呀。”總之先撒個不痛不癢的小謊吧,“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想太多?他怎麼可能想太多!
看着一個小屁孩裝出一副遊刃有餘的騙人模樣,甚爾覺得好無語,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也完全忘記了正是自己把“撲克臉”這個概念教給她的。
換句話說,他才是此刻現狀的始作俑者!
不知道該不該算作是好消息一樁,甚爾并不打算逼問出她的真實心思,當然也不準備問責自己。他的腦袋也是霧蒙蒙的一片,所有思緒全都變得迷迷糊糊的了,隻餘下一個念頭依舊清晰,而這個想法當然是趕緊買張床然後好好地睡上一覺。
既然期望已經如此迫切,那麼就得趕緊付諸實際才行!
于是,甚爾和五條憐并排盤腿坐在空空如也的客廳裡,隔着一段可以說是相當禮貌的社交距離,還有一隻不谙世事呼呼大睡的小海膽,無聊地盯着地闆接縫發呆。
他們确實達成了共識沒錯,迫切地想要睡上一覺的心情也真得不能在真了,但現在是早晨六點整。
這個時候,絕不可能有任何一家家具店開門的。電器街也在沉睡中,所以就連趁早買台電視機來打發打發時間也變得不可能了。
……華原那個老頭子,絕對是複仇沒錯了。
甚爾氣惱地想。
坐得腿麻了,無趣的等待也磨人。他索性往後一倒,準備躺下來歇會兒,沒成想,後背一碰到地闆,一整晚在堅硬地面睡覺時積攢下來的酸痛感一齊發作了,拉扯着背部肌肉都在痛個不停。以前被家裡那些眼睛長頭頂上的咒術師圍起來打好像都不如在木地闆上睡一晚上來得難受,甚爾無話可說了。
用手撐着地闆,艱難地重新坐起來,他現在隻想歎氣。看看手機,未接電話當然是零,也不會有人給他發任何短信。
最近就連電信運營商都不會給他發消息了,難道是發現他壓根就不是什麼大客戶嗎?甚爾咋舌,心裡已經偷摸摸地把禅院家的咒術師和電信運營商綁在一起了,暗自貶低着這群狗眼看人低的家夥。
後悔感嘛,當然是前所未有的強烈。一是後悔在和華原協商報酬的時候沒有界定好所有回報的條件,傻兮兮住進了沒裝修過的新房子裡。其次嘛,就是後悔着沒有買一部自帶遊戲的手機了。
還記得當時買新手機的時候,臨近的諾基亞櫃台新出的款式,可是能夠玩貪吃蛇的。當時候為什麼選了這款來着?
甚爾看着手中銀色的這台精密的小小機器,好像有點回想起來了。
當時,貌似是覺得自己這種人和遊戲的适配性相當低,而且他對遊戲也沒那麼感興趣。現在他後悔了——如果拿在手裡的是那部深藍色的諾基亞,現在他至少還能靠無限變長的小蛇來充實無趣時間呢。
幹脆把手機也丢到一邊算了。
甚爾覺得自己應該學到了一點什麼教訓,不過現實狀态是,他的腦袋依舊罩着一層霧。
教訓也好,道理也罷,全都在霧氣的另一端,沒有給他造成半點實感。倒是無趣感鮮明得可怕。
耐不下去了,他站起身。
“走了。”他對五條憐招招手。
同樣腦子上罩着一層霧的五條憐也花了幾秒鐘才終于回過神來,然後又耗了幾秒,學着他的樣子站起來。
“我們去哪兒?”
甚爾已經開始找錢包了——丢掉的手機當然也要找回來啦。他一邊四下摸索,一邊嘀咕着:“去樓下便利店,先買點東西墊墊肚子,然後看下有沒有報紙吧。”
“應該有吧,昨天路過的時候,看到櫥窗裡擺着報紙。”
“行。”那可再好不過了,“有報紙的話就買份報紙看看,看到nitori或者宜家開門為止。”
“nitori?”
兩隻鳥的意思嗎?五條憐眨眨眼,沒有聽懂。
“家具店啦。”
甚爾以一副看笨蛋的表情看她,一句“大小姐”也差點接在後頭說出來。看在她已經露出了一副很窘迫的模樣,他便不說了。
“哦……我知道了。”她收起耷拉的嘴角,伸手把嬰兒車拉過來,“要帶上惠惠一起去吧?”
甚爾皺眉,有點不解:“帶他幹嘛?”
現在不解那方變成五條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