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琳琅未嘗涉獵過,滿心新鮮,從一個個婀娜倩影魚貫而入後,便目不轉睛盯着那曼舞輕紗瞧。
她觀舞,容恪觀她。
這女人,眼冒金光,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人家身上去,堪比那姓申的。不禁使他懷疑,她上輩子是不是個男人。
容恪萬萬預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會跟一群女人争風吃醋。
太子一個眼神,留給為衆人簇擁着輕舞的舞姬玉蓉。
一曲舞罷,衆人掏腰包打賞。
申小少爺心自飄飄然,壓所有人一頭,賞銀最為豐厚。
舞姬們轉圈謝賞。臨近容恪跟前,玉蓉身子一斜,正沖他的胸膛跌下去。
衛琳琅下意識伸胳膊去扶。
容恪則微微歪去一邊,那玉蓉直接撲空。
按理,玉蓉的下場逃不開結結實實一跟頭。可她的舞姿,深得申小少爺青睐,引得小少爺一個箭步跨上前,接住了玉蓉。
衛琳琅誠心感到慶幸,拍拍胸脯自言自語:“還好,人沒事。”
容恪聽在耳朵裡,一口氣郁結胸中,久久不能舒緩。
她還有閑心替别人高興?
……真是個蠢女人。
頭頂仿佛飄來一片烏雲,把身邊人的臉色襯得黑漆漆的。
衛琳琅推一推容恪的胳膊,訝異道:“誰又招你厭煩了?臉色那麼難看。”
她問心無愧,一定不是沖她。
那是誰?
她尋思不來。
觑她茫然無解,容恪越發悶着氣,冷聲道:“衛琳琅,不要自作聰明揣測我。”
好心好意關心他,他竟嫌她多事。衛琳琅吐出一聲冷笑:“有病。”
容恪亦暗罵自己有病,屢次為她自尋不快。
罵完,心情不見好轉,索性扯起衛琳琅就走。
“哎?幹嘛拉我?我還沒有離開的想法……”
回音漸遠。
安慶扭頭打量太子,微微笑道:“沒想到以正人君子著稱的太子,肚子裡也裝着壞水呢。”
太子一本正經回應:“皇姐何意,孤不得其解。還請皇姐賜教。”
安慶置下瑪瑙酒杯,笑不達眼底道:“太子何其聰敏,無需他人指點,頓悟隻在頃刻之間。”
固然一母同胞,安慶卻對這個弟弟喜歡不起來——風清氣正的皮囊下,小伎倆層出不窮。慣會挑弄風雲,妄圖坐享漁翁之利。
若她不是女兒身,以今朝的煊赫,她這弟弟怕是會把她打入敵人之流,不遺餘力地拉她下馬。
太子安慶相對無言。
全場安靜的太子妃,暗暗一扯太子的衣袂,旋即起身對安慶賠笑:“皇姐快别取笑他了。他有的本事,也是憑父皇母後恩賜的。”
安慶一揚眉毛:“太子妃倒是乖覺,難怪大家夥都說你們夫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話裡的挖苦,太子妃分得明白,卻隻羞澀一笑:“那都是人家說着耍笑的。父皇母後才是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典範。我與太子,萬不敢僭越。”
太子妃裝傻充愣,安慶也不願費口舌,撣一撣坐皺了的衣裙,灑然而去。
下了遊船,意外瞥見背靠樹幹、面色不虞的容恪,而衛琳琅,不知去向。
安慶款款近前,伸手在他直愣愣的眼睛前晃一晃:“你被鬼纏上了?”
容恪把脖子向外一錯,避開安慶塗滿蔻丹的手,陰森森道:“别在我面前轉悠。聒噪。”
旁人懼他慣他,安慶可不慣他的臭脾氣,得寸進尺,手直直拍到了他的肩膀上頭:“讓我猜猜……又是因衛娘子而起?”
前後捋過畫舫的一幕幕,安慶并未覺得哪處不妥。
容恪不言,算作默認。
安慶抽回手,撐着後腰慢悠悠踱步。踱了兩圈,靈光乍現,回頭道:“明隐,你為男人拈酸吃醋也罷,人衛娘子多看兩眼舞姬,礙着你什麼事了?”
這話,和方才衛琳琅的如出一轍——“看男人唱戲你不讓,看女人跳舞你也挑理……容恪,你不止有病,你是病入膏肓了。”
而後,就有了容恪背靠樹樁生悶氣的情景。
“……那舞姬,明擺着是故意往我身上撲,她可好,一點不在意,完事還怪我置身事外,口口聲聲指責我冷血薄情。”容恪氣昏了頭,不覺說了許多。
安慶了然點頭:“明隐,沒想到你心裡的彎彎繞繞還挺多的。既然你看不慣,怎麼不跟衛娘子打開天窗說亮話?”
不及容恪怎樣,安慶又說:“歸根結底,死要面子活受罪。明隐,要麼我給你出個主意好了,保證讓衛娘子開竅。”
容恪不屑,放話走人:“先料理好你自己的後院吧。”
如他所言,安慶的後院近些日子不太平:驸馬對繁星樓之人嫌惡到了極點,若非安慶鎮着,繁星樓必被他派人拆得面目全非,人必叫他攆得一個不剩。
目送那毫無留戀的背影,安慶嘲笑道:“明隐,我等着你來向我低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