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會反駁,是想到不該想的東西,方把臉羞紅的。
郎中如期而至,自然查不出額外的病症,隻開了幾味滋補的藥材搪塞。
寶格在廚房煎藥,寶凝在旁煨粥,寶格說:“姐姐,你覺得侯爺對衛娘子是個什麼想法呢?說不上心,吃穿用度上很大方,好比這養身子的藥,樣樣名貴,總的開銷,不是個小數目;說上心吧,進門好幾日,一次也不肯來,隻管将人冷着……我真是弄不明白了。”
寶凝添了些水,道:“這些話咱們之間念叨念叨就夠了,千萬不可和衛娘子亂講,她本就帶病之身,心思也重,免得再多心。至于侯爺怎樣,咱們做下人的,不應置喙,隻踏踏實實幹自己的活就完了。”
寶格鼓了腮幫子,“哦”了聲,攥起蒲扇,心猿意馬地扇火。
飲過藥湯,衛琳琅早早躺下,卻輾轉反側,不得安甯,睜眼閉眼,全是容恪的影子,揮之不散;左卧右睡,耳邊全是他白日那句“請郎中來,給她認真看看。”
亂哄哄至後半夜,才算安靜下來。
因之,曆來早起的她,一覺睡到了紅日滿窗。
梳妝時,寶凝打趣:“難得見娘子懶一回。”
衛琳琅窘迫難耐,編個謊話應付:“昨兒有點着涼,歇不穩當,這才起晚了。”
寶格神秘兮兮進來說:“有一則新鮮事,不知娘子和姐姐聞知了不曾?”
寶凝、衛琳琅對視一眼,寶凝道:“快快說,别賣關子。”
寶格嘿嘿一笑,湊往衛琳琅空着的一側,眼睛朝鏡子探了探,道:“娘子今兒個的神色瞧着好看多了。”又正色道:“追究起來,那樁趣聞竟是與娘子沾關系呢!”
偌大京城,能同衛琳琅有關的,怕僅有曹家了。
寶格繼續道:“是這樣,曹家娘子,也就是娘子的表妹……?昨日和何家定了親。想那何家是什麼人家,那何家的小少爺又是什麼人品?啧啧啧,真個是一朵鮮花插牛糞上了!”
寶格攤手嗟歎。
衛琳琅低眉斂眸,一聲不響。
何家少爺何景盛,觊觎表妹非一日兩日,他父親何大人又為舅舅的頂頭上司,這門親,注定要成。
何景盛名聲臭出天際,表妹作此犧牲,想必要死要活且是輕的。
然而,又有何用?
終究是要嫁的。
她才不可憐表妹。
這些年他們一家人是何等刻薄她的,她沒忘。
所以,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幸災樂禍。
寶格忽地記起一回事,便心直口快道:“這麼大的事,曹家怎的也不給娘子遞帖子來知會一聲?怕是一時忙忘了?”
寶凝緊丢眼神示意寶格住口,自己則打圓場:“娘子,逐塵不知從哪弄回一隻雀兒來,蹦蹦跳跳的,可讨喜了,奴婢這便提籠子來,您逗一逗它,解解悶。”
言盡,以幫忙為由,叫寶格走開。
一直離了院子,寶凝方把衛琳琅在曹家不如意的處境,逐一說與寶格,而後道:“也怪我,該提前和你交個底的。這次不算數,妹妹,絕不能再有下次了。”
寶格誠然懊悔适才的失言,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子,她泫然欲泣道:“衛娘子真是個苦命人……”
她扭臉抓住寶凝的手腕,懇切道:“姐姐,要不然咱們幫衛娘子一把吧!你看這都多少天了,侯爺該不會把她遺忘了吧……”
寶凝拍拍妹子的手背,道:“好妹子,你有這份心,是好的,可惜咱們人微言輕,萬一辦不好惹禍了,不是耍的。你若真放不下,以後就加倍用心伺候衛娘子,她心細如發,感受得到你的好意的。”
當晚,衛琳琅挑燈看書的檔口,寶格送來份參雞湯,卻又不走,神情猶豫,一看便是憋着話。
她合上書,親切笑問:“你直言,我聽着。”
寶格長長吞吐了兩個回合,如戰場上赴死的将士,果決道:“娘子待侯爺的情意,奴婢是知曉的……奴婢恰和逐塵有幾分交情,假如娘子不嫌棄,奴婢可拜托逐塵,悄悄打探打探侯爺的近況……不一定好使,但試試總比坐着等強。”
衛琳琅不覺啞然,倒不知作何回應。僵了片刻,開口:“寶格,多謝你,解我燃眉之急,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她卸下腕子上的玉镯,交給寶格——這是起先入侯府時,容恪花錢置辦的。
“我沒什麼像樣的飾品,還望你不要介意……”
話未完,寶格反手推回镯子,堅持不肯收,她大為感動,想着正事要緊,便不再執拗,平複好心情,繼續道:“侯爺的腰牌,我一直苦于無機會物歸原主,你有空了問問逐塵,侯爺幾時得閑在家,我好親去歸還。”
那鎏金令牌,到現在還壓在枕下,每每枕上枕頭,總覺硌得發怵,就好似它的主人帶給她的感覺——壓抑的,深不見底的。
寶格爽快答應。
次日早膳後,趁寶凝不在跟前,寶格開始傳遞打聽來的消息:“陛下染了風寒,身子不爽利,明兒不上朝,娘子要還,明兒打早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