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士,我告訴你個秘密,我殺死了他們!是我殺死了他們!
秘密?呵呵......我渾身都是秘密,但他們絲毫不關心。
對于我來說,是個秘密他們都不知道!
眼前的女孩不過二十三四歲,身形疲憊,精神卻亢奮。
她殺了人,語氣不是自責和害怕,反而是一種輕松和愉悅。
我現在不想去自首,我不想蹲橘子,我好想過一段屬于自己的生活。我過了好多别人的人生,爸爸,媽媽,女兒,姐姐,我卻從來不是我。
我到現在感歎都感歎我和弟弟到底是怎麼長大的?
他們如果不喜歡小孩,為什麼要生我們,難道隻是為了完成他們父母的心願?還是為了人類偉大的繁育任務?
我是一個姐姐,但我從小既當爹又當媽。
我的父母好像總是很忙,一年到頭早出晚歸,他們沒時間管我和弟弟。
他倆還真是應了那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我父母都在鋼廠上班,我媽負責出貨記錄,我爸在車間負責開叉車,裝貨。他們的工作都不算繁重。
他們喜歡打牌,隻要下班,他們就出去找鄰居打牌。
我爸一幫,我媽一幫。春天到秋天在小區廣場上打,冬天就在樓棟避風的一角,用防雨布圍起來打牌。天上飄着雪他們也不在乎。下雨時他們有一把破舊的大傘。
我和弟弟就像垃圾桶旁撿來的小孩,我們相差兩歲,用相扶相攜長大完全不為過。
我一兩歲是怎麼過來的我不記得了,我弟弟是怎麼長大的我卻一清二楚,他是男孩,三歲前基本上沒穿過衣服,天天光着腚。沒有人教他,我就在家裡随處拉尿,尿呲的到處都是,沙發上,床上,衣櫃裡,甚至鍋裡碗裡。他經常在地闆拉屎,我不知道他們怎麼能忍受的了那個臭味,我爸直接擡腳邁過去,我媽有時候會叨叨兩句。
“小有,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能在地闆上拉屎,你怎麼就不聽。”
我媽忙着洗手擦護手霜,根本不會收拾。她擦很香的護手霜,不是為了保護她的手,而是讓手氣更好。
我爸從包裡翻出錢。
他們各自出門而去,我隻能拿拖把擦尿,拿紙把粑粑捏走。
其實後面這都是好的了,我弟一歲以前,有一次拉了粑粑,他自己坐在地上用手抓着玩,家裡抹的到處都是,身上和臉上都是黃黃的手印,他還把手放嘴裡吮吸。
當時滿屋子都是臭味。我跑廣場上去找我媽。
“媽!媽!我弟在地闆拉屎了!抹得到處都是!”
我媽當時剛好輸了,她對我破口大罵。
“屎!屎!狗嘴吐不出象牙,不能說點好的,怪不得我一直輸,觸黴頭!怎麼養了你倆倒黴孩子!”
“滾!滾!滾!”
看着周圍的叔叔阿姨,我很委屈,掉着眼淚回家了。
我當時隻有三歲,是我收拾的家,給弟弟洗的澡。我當時不會調水龍頭,一會熱一會冷,弟弟在底下一直跳來跳去。
我當時還沒有拖把高,也沒多少力氣,吸到拖把裡的屎尿根本擠不出來。
家裡總是臭臭的騷騷的。
他們生的小孩好像是給我生的。
有一年冬天,下了大雪,弟弟說難受,我一摸額頭,燙手,弟弟是發燒了,可他倆不在家。我先給弟弟喝了很多水,但無濟于事,弟弟燒的有點迷糊了,一量體溫,四十一度。
我穿上衣服出門找他們。我爸和其他五個人坐在防雨布圍得窩棚裡,打的熱火朝天,頭上撐了一把傘,但那傘風吹日曬早已漏洞百出,雪順着漏洞飄下來,我看見我爸頭上頂了一層雪,衣服後面積了厚厚一層。
“爸,大有發燒了,四十多度,燒迷糊了。”
“找你媽去。”
我爸眼睛一直沒離開紙牌。
“我找了一圈,沒看見我媽。”
“今天雪大,你媽可能去王姨家打牌了。”
我跑到王姨家,我媽果然在那裡。
“媽,我弟發燒了。”
她一邊出牌一邊說。
“四個二......抽屜裡有藥,你給他吃上。”
“我弟發燒厲害,四十一度,快燒迷糊了,你快回家看看把。”
我媽不耐煩的瞪我一眼。
“你還不趕快回去照顧你弟弟,在這傻楞站着幹嘛!”
旁邊的王姨勸她。
“金鳳,要不你回去看看,孩子别真有事。”
“不用,來來來,繼續,我馬上要赢了,我有經驗,小孩子傷風感冒常有的事,吃點藥發發汗就好了。”
看樣子我是請不動我媽了,我隻好走了。
我打開抽屜,裡面有幾種藥,我不知道到底該給弟弟吃那種藥,還好我當時已經上一年級,認識字了,我把所有印着‘發燒’‘感冒’的藥挑出來,放到一個碗裡,用開水沖了給他吃下去。
現在想想我弟弟能活着真是命大,我給他吃的可能是大人的藥,劑量也不對。
我弟弟瘦的皮包骨頭,吃不下飯,我給他熬粥喝,一口一口喂他。他終于慢慢好起來,又活蹦亂跳了。
我把弟弟照顧好了,我自己卻生病了。我讓我媽給我請假,她竟然說忘了。害的老師親自跑我家來,我媽上班去了,不在家。老師看見我和弟弟的狀況,她都流淚了。她去給我拿了藥,給我們買了吃的。
她姓程,我會永遠記得她,感激她,程老師是第一個讓我感到溫暖的人。
後面我又遇到很多人,他們以各種方式幫助我,給我愛和溫暖。可笑的是,就在我身邊最應該愛我的人卻視我為無物。
程老師學校的工作也很忙,不可能時時陪在我身邊。
我燒的難受,站都站不起來,弟弟太小夠不到水壺,我讓他接了自來水,沖了藥吃了。那次我燒的昏天黑地,我感覺自己要活不成了。
弟弟在旁邊一邊哭一邊搖晃我,往我嘴裡塞饅頭鹹菜,給我吃老師買的八寶粥。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挺過來的。也許是因為弟弟,如果我死了,弟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所以為了弟弟我必須挺過來。
從那次以後,我悟出一個道理,父母是靠不住的,什麼事我隻能靠自己。别人的父母是父母,我的父母隻是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上這麼多年學,我父母從未接送過我們一次,下雨天從未送過一次傘,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是我們自知冷暖穿上。
有一次我值日,走的晚,在路上被一輛車撞了,我被撞出去很遠,翻到路邊草叢裡,暈了過去。等我醒來,四周一片漆黑,我當時又冷又怕,也不敢大聲哭。我試圖起身,發現一條腿很疼,我在旁邊摸了跟根棍子當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回家,我到家一看已經半夜一點了。我已經躺在冰冷的幹草裡八個小時了。
父母在他們屋裡睡了,他們竟然沒想到找我!
我很委屈,拖着一條廢腿推開小屋的門,看見弟弟趴在桌子上。
他看見我很是驚喜。揉着眼睛哭起來。
“姐,你上哪去了?我到處找不到你?”
“你去找我了?”
“我去學校找你,學校關門了。保安說學校裡沒人了。”
“你的腿怎麼了?”
“被車撞了。”
“疼麼?”
“不疼,睡一覺就好了!”
第二天我把被車撞了的事告訴我爸,想讓他們找到肇事車輛,我爸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你這不是好好的。”
他的眼睛就看不見我臉上的擦傷?看不見我蜷縮的腿麼?
算了,我不應該指望他們,我為什麼又指望他們,以為隻要我夠慘傷的夠重他們就會管我。
我的腿疼了很長時間,天天一颠一颠的,我以為我的腿會廢掉,我都不知道它是怎麼長好的。
說是長好了,隻是那條腿能落地走路了而已。現在一到陰天下雨我的腿還會疼麻。
我驚歎,我和弟弟能長大真是老天爺的眷顧。
我所有的秘密他們都不知道,比如我七歲時,鄰居張叔叔過來叫我爸下去打牌,我說我爸已經下去了。
“大妮,你媽呢?”
“我媽也下去了。”
張叔叔還是拉開門跨了進來。
“我用下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