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下,不确定地喊了聲,“姐?”
單以南此刻應該在另一個城市上大學才對。
“還好我趕上了。”單以南喘着氣,把單姯支在頭頂的書包接過來背在前胸,又轉過身半蹲下身把後背留給單姯,“上來,我背你。”
單姯看着姐姐并不寬闊的後背,怕自己壓壞她,有些猶豫。
“放心,就你這體格還壓不壞我,上來吧,天冷,咱們早點回家。”單以南不用看她,都能猜出她的心意。
單姯隻好接過傘,盡量輕手輕腳地爬上單以南的後背,單以南背着她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你怎麼回來了?”單姯問。
“我聽卿宋說你練舞傷了腿,就請了幾天假回來看看你,也能照顧你幾天。”
單姯悶悶應她,“我能照顧好自己。”
單以南輕輕笑了,“我知道,但姐姐還是不放心。”
……
“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單姯的手臂被人用力晃了晃,這才有些恍惚地回神。
躲雨的姐妹倆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她跟前,正一臉關懷地看着她的手,“姐姐,你手背流血了。”
單姯擡起輸過液的手随意瞥了一眼,又不在意地放下了,伸手把傘遞給兩姐妹,“傘給你們,太晚了,快回家吧。”
兩姐妹連忙擺手推辭,“不用不用,我們等一會兒就好了。”
單姯掃了她們一眼,強硬地把傘塞進年齡大一點的那個女孩兒手裡,“我家離這裡不遠,等會兒聯系家人來接我就是了。”
女孩兒看了眼身邊手都凍紅了的妹妹,握緊手裡的傘,“那這傘……”
“不用還我了,也不是什麼貴重物品,天冷趕緊回家吧。”
等兩個女孩兒走後,單姯突然弓下了身,緊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氣,喘氣的同時帶着極為痛苦的氣顫音。
大顆大顆的眼淚奪眶而出,她的心突然揪痛的難以承受。
小診所玻璃門内剛剛給單姯處理傷口的護士正端着治療盤經過,眼睛随意往外一瞥,認出了弓着身子的單姯,她連忙把治療盤放在取藥的櫃台上,拉開玻璃門沖過來扶着單姯,“你沒事吧,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單姯捂着胸口的手把臉上無知覺淌了一臉的眼淚擦幹,這才緩緩直起身,抽出自己的手臂,“謝謝,我沒事。”
說完不等護士反應,她快步下了台階一頭紮進雨裡,護士看得心驚覺得這人肯定瘋了,沖着單姯的身影大聲喊,“喂!你還發着燒,剛吊完水不能受涼!”
單姯沒聽見,或許她聽見了并不想理會,她隻覺得此刻心如刀絞,每一口呼吸都變得艱難。
得知單以南的死訊她沒哭,見到單以南的屍體她也沒哭,單以南下葬她還是沒哭,她以為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冷血動物,她感知不到悲傷,沒有大喜大悲這種極端的情緒。
周圍的人都在哭,她卻在暗裡掐了自己無數遍,為什麼她就是哭不出來!
可剛剛不過就看了兩個陌生姐妹相處的溫馨,那副溫馨的畫面就像是由無數尖刀利刃拼湊而成,轉瞬原形畢露,狠狠地穿透過了她這個人。
單姯麻木地往前走,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她像條被丢在岸上的魚争分奪秒地大口吸氣,把冷氣和雨水吸進鼻腔裡,又難以自持地咳嗽。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隻覺得頭開始越來越沉,這幾天又沒好好吃過東西,此時腳步虛浮的厲害,每一腳都像踩在了棉花上。
眼前的景物在晃,導緻她一時沒留心腳下,高跟鞋的鞋跟一腳踩進了一塊松動的地磚縫隙裡,整個人狠狠地跌在了地上。
她趴在地上腦子裡一片嗡鳴,臉貼着又髒又冷的地磚,感受着雨水從她臉下流過,流進了她眼睛,嘴巴裡。
掌心和膝蓋傳來的刺痛令單姯清醒了兩分,也就是在這瞬間,她突然無比清醒地意識到,以後這雨哪怕下得再大,她也等不來那麼一把傘了。
以南不在了。
她沒有姐姐了。
單姯揪着胸口的衣服将自己慢慢縮起來,蜷縮成一團,無法承受地痛苦哀嚎,這聲音凄厲絕望。
這種天氣沒人在外面瞎晃蕩,隻有旁邊的車行道不停有車飛馳而過濺起高高的水花,沒人注意到路邊人行道上蜷着個顫抖的人。
江季同把手機關機塞進包裡,眉間郁色深重地往窗外一瞥,他行駛的這條車道最靠近人行道,一眼就看到了人行道上縮成一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