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揚,怎麼是他......”
“天生惡病纏身,又生在那樣的家庭裡,雖然隻是個幾歲的孩子,在大人眼裡他什麼都不懂,但他最痛苦,他竟然也會自殺。”
“多虧了他,我才明白五聖物蘇醒的秘密,和它們存在的意義。”郭崇晖嘲笑道,“千萬年來,這人世間就從沒好過。”
“戰亂、殘暴、醜惡、愚昧、罪孽。”郭崇晖長歎一聲,“凡人是最讨厭的東西。人心比妖魔更壞。”
“整個人間都是腥味的,有什麼好?”郭崇晖聲音飄遠了,似乎要飄進那九幽門中,問一問門後百年的混沌黑暗,問一問那百年不見的人。
此時,頭頂的金光落去九幽門,門上的圓陣頓時消滅,随之“轟隆”一聲巨響,幽冥天搖地晃!
而天煞陣的陣眼中陡然出現一輪巨大的金色命盤!
“終于到這一刻了!”郭崇晖眼中露出瘋狂的喜悅。他縱身躍起,竟徑直跳進了那巨大的金色命輪中!
“啊!——”
郭崇晖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喊,随着命盤的輪轉,他周身精氣源源不斷地被吸收,金光消磨他身上的龍鱗,撕碎他的身骨血肉!
“你這是在做什麼?”
郭崇晖的哀嚎如萬千刀錐,反複洞穿人心,張決明痛苦地捂住胸口。
“他要生祭。他是想利用天煞陣,拿自己的性命獻祭,扭轉乾坤輪,換燭九陰的命。”下面的閻羅王竭力喊道。
乾坤命輪金光大肆,郭崇晖的痛喊漸漸變成無力的呻吟,他的身體已經開始消滅。
他胸前的龍鱗和皮肉全已摧毀,煞白的肋骨如同一雙脆弱的手,小心捧着一顆輕輕跳動的心髒。
在那顆鮮紅的心髒中央,嵌着一星小小的光子。
張決明隻一眼就認出,那是郭崇晖曾用無名燈結出的,良玊的一魄殘片。
“五行天煞陣......長生樹的根骨......”陣中靈氣過盛,逼得張決明陣陣耳鳴,呼吸困難,“還有金龍生祭......”
雖是邪魔歪道,但足夠颠覆乾坤,将良玊的殘魂重生。
“決明!快從天煞陣出來!”閻羅王又是一聲大喊,“快出來!”
“可是周怿......周怿還在......”灼熱的金光刺痛雙眼,張決明寸步難行。
對面的郭崇晖已要消磨殆盡,隻剩下半張臉。
他轉動唯一的一隻眼睛,垂目看那不存在的胸口,那已灰飛煙滅的心髒——那位置還有良玊的一魄,發出晶瑩光芒。
“你知道麼?我始終不敢問你。”郭崇晖的眼神變得脆弱,變得柔和,“你為什麼非要守在長别山的山洞前,被人打,被人燒?你為什麼不走呢?是因為我睡在洞裡嗎?”
“你不許我報仇,怨我入魔,可為什麼和大荒山聖一戰時,你還是願意護我?擋在我身前,不惜被剝皮拆筋,拔除逆鱗,剜掉龍角,沉進九幽。”
“你說過,人間最好,有好多美景,其實,我真想跟你......一起去看看。可你知道我現在這麼壞了,知道我這樣作惡多端,一定會更生氣的。”
“良玊,你是我......”郭崇晖剩下的半張嘴也化成灰燼。
——良玊是他的什麼?不論百年前,還是如今,他終究沒有說得出來。
他冒用他的名字,念他,想他,随他一起斷尾,為他死。僅這樣,算是了卻了自己的殘心吧。
那隻血紅色的眼睛流出最後一滴血淚,被風輕飄飄吹去。
郭崇晖神形俱滅,他徹底灰飛那一瞬間,乾坤命輪迅速轉過七圈,良玊的殘魂碎片被金光包裹,如流星下墜,從上空射向九幽門!
張決明同時被飓風掀飛,一道金光打來他小腹,捶得他皮下一陣翻江倒海。
刹那間,赤龍的尾巴纏來張決明腰間,将張決明從天煞陣生生拽了出去。
九幽門終于“轟”得炸裂!随後傳來幾聲響亮的龍嘯!一道巨龍陰影盤旋上空!
龍影于空中盤飛七輪,而後明光潰散,一顆晶瑩剔透的卵石從空中墜下。
郭恒将張決明送去閻羅王身邊,搖身變回人形,飛上前去接住這顆卵石。
“燭九陰的龍種。”郭恒攥緊拳頭。
那邊張決明半趴在地上,閻羅王勉強将他扶起,他用力壓緊胸口,嘔出一口血。
“決明,沒事吧?”閻羅王撐住張決明,問。
張決明望向郭恒手中的卵種,心頭一時百感交雜。
他臉頰上忽得落了什麼東西。滾燙的。張決明伸手一摸,是一滴血紅的淚——郭崇晖最後的那滴眼淚。
“因為我總覺得,你是最能懂得我的。”
郭崇晖剛對他這樣說。
張決明的确是懂得的。郭崇晖對良玊,某種意義上,就如他對周啟尊。死而無憾。
——想必在南水那混沌陰冷的禁地,燭龍睜開眼睛的一刻,火精明耀,小金龍的白晝便來了吧。
。
燭九陰龍骨已出,九幽門被捅了個大窟窿,黑邪煞氣如同混沌渦流,狂肆奔瀉,無數邪祟妖魔逃逸。
郭恒和閻羅王二人張大結界,竭力斬殺,但仍是無濟于事。如果不堵上九幽門的窟窿,由千萬妖邪逃竄出世,那幽冥、人間,必有大禍。
“大人,這要如何是好?”郭恒撕碎一隻龇牙咧嘴的惡鬼。
閻羅王沉默不答,揮出鎏金寶劍,将一隻兩頭妖怪的腦袋雙雙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