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來,周啟尊趕緊給小姑打電話。
他盡量問得不着痕迹,先寒暄兩聲,說自己這段時間有事忙,就一直沒聯系,讓小姑不要見怪。
趁着問候的當兒,順便不經意把小姑的新地址問了出來。
然後周啟尊又說東西收到了,姑侄倆唠幾句,周啟尊才提起照片上的人。
“那些照片可真老,除了爺爺奶奶,還有個人我不認識呢。”周啟尊聽似随意問,“是太爺爺嗎?”
“啊。那的确是你太爺爺。”電話那頭的小姑笑起來,“這照片可珍貴,老古董呢。我怕随着我搬家搬丢了,就寄給你了。你可要好好收着。”
張決明得到周啟尊準許,正坐在周啟尊身邊,将電話内容聽得清清楚楚。
周啟尊和張決明對視一眼——他們果然沒猜錯。
“小姑,你還記得太爺爺的事嗎?”要細問就不好兜圈子,周啟尊索性開門見山。
“你太爺爺的事?你怎麼突然對老頭子感興趣了?”小姑笑說。
“這不是昨晚看到照片了麼。”周啟尊很自然地圓上,“咱家那個扳指你還記得吧?小時候聽我爸說過,太爺爺寶貴它,打仗那些年逃命都不肯丢,我就想着,這老頭可真奇怪。”
小姑一頓樂:“那扳指我可不能忘。你小時候為它,氣了你爸好多次呢。它還在你那兒?”
“在。”周啟尊應。
“也算你爸唯一留給你的東西了。”小姑的情緒黯了下來。
“嗯。我很寶貝它。”周啟尊順着接話,“扳指經過老周家三代人的手,起初是太爺爺帶來的,所以看了照片,我就想知道點太爺爺的事。”
“這樣啊。”小姑想了想,“你太爺爺去世時我年紀也不大,可能十一二歲吧?他的事我基本都記不清了。”
“不過那可真是個怪老頭。”小姑說。
“怎麼說?”周啟尊話音帶了點笑,特别有和小姑一起懷舊的滋味,“我看照片上長得很精神呢。”
“也就長得精神。”
小姑:“我能記住的不多,就兩件事,足夠他怪了。”
“第一就是那扳指。誰都不讓動,隻傳男不傳女,封建得厲害。當時你爺爺,就是我爸,他從老爺子手裡得扳指的時候,老爺子愣是讓他在床前跪着發誓,說絕對不丢、不賣,豁上命也要留住,不然會變成厲鬼來找他。”
周啟尊:“......”
——太爺爺說的變成厲鬼,應該是真的厲鬼了。這麼說,太爺爺的鬼魂難道一直都在?
如果是這樣,那他夢中的太爺爺或許不是扳指造出的幻象,甚至可能是太爺爺的鬼魂本身。他自己托夢進扳指給周啟尊?
電話裡的小姑繼續說:“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扳指值多少錢呢,其實就是個便宜貨。以前問他哪來的,他也不說話,就轉着扳指念道什麼機緣、因果的。神乎其神。”
周啟尊的臉色變了變。
小姑:“第二件事就更氣人了。”
“什麼?”周啟尊趕忙問。
“你去小台山上墳,見過爺爺奶奶,太奶奶的墳,但沒見過他的吧?”小姑問。
“好像還真沒有。”周啟尊應承。
——其實他壓根兒不知道。他以前覺得人死就一撮灰,屁的玩意不剩。什麼墳啊墓的全是扯淡,連周運恒的墳他都不樂意掃掃,更别提去注意太爺爺。
“你太爺爺的墳在長别山呢。”小姑說,“長别山不在咱們長春,在黑龍江。”
“你太爺爺的媽媽,老家就是黑龍江的一個小村子,他小時候去過長别山,臨了啊,他非說自己跟長别山腳下的一座寺廟有緣分,偏要孤零零埋在那裡。”
“你說他這是圖什麼?”小姑歎氣。
“黑龍江,長别山。”周啟尊喃喃道,“那是個什麼寺啊?”
“叫天竺寺。我後來跟你爸,還有你爺爺,還一起去掃過墓呢。不過聽說,那天竺寺好像十年前塌了。”
“塌了?大概十年前?”周啟尊警惕這個時間。
——麒麟血現世正是從今數前九個年頭!
而且寺廟!在扳指的夢中,那人面金龍就在寺廟裡!
這時間地點全都對上了!
“哎,看我,跟你廢話這麼多,我竈上還坐着粥呢,要幹了!”小姑急忙忙地說,“先不和你唠了,我先挂了啊,你有空經常打電話過來,你彭叔也總念叨你呢。”
“好嘞,幫我給彭叔帶個好。”周啟尊說,挂下電話。
電話挂斷後,周啟尊和張決明沉默了一會兒。
“我先去你小姑那裡吧,我設好結界,很快回來。”張決明說。
“好。”周啟尊點了下頭。
張決明站起來,皺了皺眉。他沒有立刻走,而是先望了牆角蹲的紫砂香爐一眼,頃刻間,那香爐蹭一下着起火,冒出細膩的輕煙。
煙氣從窗戶飄出去,不過半分鐘,黑桃的黑毛大餅臉從窗戶鑽進來:“大人。”
“去找青龍。”張決明對她說。
“是。”黑桃睜大黃燦燦的眼睛,扭身利落地蹦下窗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