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肉,大米飯,滿滿塞一嘴,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周啟尊看着稀奇,就想多看兩眼。奈何他這兩束目光太近了,張決明被晃得不好意思擡頭。
“啊!我想起來了!是大人!”林眷個缺心眼的忽然嚎了一聲。
“什麼?”周啟尊轉眼問林眷。
林眷差點心直口快就要秃噜出去——他曾追着張決明去山頭,兩人遇見窮奇那晚,張決明昏迷時陷進夢魇,那嘴裡一個勁兒念叨的不就是“周啟尊”這個名字嘛!
這時張決明忽然擡頭,涼飕飕地朝林眷射去一眼。林眷挨這記冷箭,勉強地吞下口唾沫,咕哚嘴:“我......我之前好像聽大人提起過你,所以對周大哥的名字有點熟悉。”
“哦,這樣啊。”周啟尊點了點頭,并沒有多在意。
林眷舒了口氣,莫名其妙地感覺自己好像死裡逃生了一回合,剛保住小命似的。
他悄摸悄去看張決明,就見張決明在低着頭吃飯,細嚼慢咽,面無表情。
咦?難道剛才瞪他的不是山鬼大人?
林眷那二糊糊的小腦瓜子開始瞎琢磨了——唔,如果“周啟尊”是周大哥,那......周大哥不就是大人的心上人?
不對,還有長生鈴,長生鈴裡的魂魄又是誰?
“哎呦......”小腿肚子突然被蹬一腳,林眷差點咬了舌頭。他擡頭瞪眼,就見郭小彤朝他樂得一臉雞賊,不,兔賊......
郭小彤朝他拌了個鬼臉,擺口型:“璇姐說,腦子笨,眼也瞎,就别琢磨。”
林眷:“......”
再看小彤身邊的郭青璇,人該吃吃該喝喝,哪像有話罵自己的模樣。
成!他堂堂趕屍族當家,不跟隻母兔崽子一般見識!林眷用筷子掘起一團大米飯,瞪着白花花的米,心想:“這是紅燒兔頭。”
。
“林眷和郭小彤到底是年紀小,年輕人,活泛,再難過的事,難過完了,也能很快過去。”
吃完飯,大家各回各屋,剩下周啟尊和張決明,收拾殘羹冷炙。
張決明拎着塊抹布,拾掇擱地上倒扣的那盒米飯,接話:“林眷才十七歲,正是活潑的年紀。不過他受過很多苦,要不是先前林大當家照顧得好,他也難有這種性格。”
“也是。”周啟尊點點頭,給手上的食品袋子扔到門口,扭臉瞧張決明。
他眯起眼睛,心想——張決明雖年長林眷幾歲,但也差不了太多。十七八和二十出頭,一樣都是毛小子。可張決明和林眷的性子完全不同。
張決明身上,除了偶爾面對自己的羞臊外,幾乎找不到年輕人的特點。他冷靜,沉穩,受了傷也不喊疼,不吭聲,不僅不輕飄,反倒給别人安全感。
張決明斷然是沒有“林棕柏”照顧的,在十八層地獄下,那陰風鬼叫的冥淵裡,他又經曆過什麼?
“倒是小彤。”張決明淡淡地笑了下,“從妖的年齡看,她的确還小,郭青璇又待她好,處處保護她,她自然天真無邪。”
周啟尊眨了眨眼睛,突然來了興緻,他問:“從妖的年齡看還小,是有多小?”
“嗯......我看她的修為,大概二三百歲吧。”張決明說,“妖和精怪,少說也能活個幾千年。”
周啟尊:“......”
郭小彤在他眼裡還是個黃毛丫頭蛋兒,能喊他叔叔了,可實際上,那原來是隻祖宗兔奶奶。
周啟尊抽了下嘴角,艱難地說:“還真是人妖殊途。”
他話一出,張決明手一抖,抹布掉了,剛擦好的一團大米粒又落去地上——是啊,人妖殊途,人鬼也殊途。
周啟尊觀察着張決明的反應:“不過你......”
“我是半個山鬼。”張決明一句話出口,自己都傻了。他無端說這個做什麼?半個山鬼就不是鬼了?半個山鬼......半個山鬼,就能和人在一起了?
怪物。癡心妄想,死有餘辜。
“嗯,半個山鬼,半個山鬼......打個折,能活個千八百歲?”周啟尊問。
“應該......不能。”張決明擡不起頭,說,“我承了母親山鬼的血脈,的确有很強的自愈能力,和常人相比,不容易生病,受了傷也好得很快。但我跟你說過的,我始終是肉體凡胎。”
“壽命上......頂多......”張決明越說聲越小,“頂多,比普通人多活個十年二十年的......”
“哦。這樣啊。”周啟尊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我比你大十歲,再饒十年......二十年吧,一共三十年。”周啟尊慢慢地說,“按大部分人活到八十歲算,也不是沒有活到一百一的。”
周啟尊笑開:“我看我身體素質這麼好,活到一百二都不成問題。”
周啟尊故意啧一聲:“半個山鬼果然和正宗妖魔鬼怪不能比,也就那麼回事。”
他望着張決明:“我們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