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年男子坐在空寂的竹林中,他的懷裡有一個姑娘正在酣睡,他低頭看了眼她濃密的眼睫毛,忍不住笑了。
真像……像自己養大的那個脾氣倔強的姑娘。
他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那上面束發的方式略顯拙劣,看來是個生手,在她腦袋上留下了一眼便可以辨别的痕迹。
真是過分,竟就這樣将他的寶貝丢在了山上。
他們四周一個人也沒有,隻剩下竹葉被吹響的聲音。
他忍不住蹙眉歎氣,心裡嫌棄這位生手做事毛躁。
雖然這生手為了他的女兒犧牲不少,但對女婿,他可是向來挑剔的。
畢竟他的寶貝女兒年幼時,他可都是給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從來不會因為她沒有娘親而模樣邋遢。
春至姑娘迷迷糊糊的轉醒,睜眼便瞧見了一個身着藍衣的中年男子。
春至仔細看清了他,随後連忙把他推開,頂着微紅的臉頰問他。
“你是誰?我怎麼在這裡?”
想不到對方沒有急着回答,反而是看着她的眼睛滿意的點了點頭。
看來效果不錯,這清茗神尊,辦事果然靠譜。
春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能夠瞧見了,可她還沒來得及興奮,又記起什麼,落寞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似是在遺憾什麼。
“小姑娘,你不記得我了?你還記不記得,十二年前有一個人,給你買了幾塊姜糖?”
這句話一出,當年那顆姜糖的滋味仿佛隔了幾年再次萦繞在舌尖,讓春至忍不住生氣。
時光流逝或許會讓身上布衣的顔色褪色,但那股子辣味卻依舊沖鼻。
……
十二年前的驚蟄日,春至一個人在街上晃悠,對着街邊的糖鋪子流口水。
店家将剛做好的姜糖擺出來,嘴上大聲宣傳。
“剛做好的姜糖,用了自家榨的蔗糖和老母種的老姜,驅寒祛濕再好不過了。”
旁邊有婦人給自家孩兒買了幾塊,春至側頭看着她們,羨慕的流下口水。
突然出現一穿着藍色長袍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購買了姜糖後回頭朝她一笑。
春至那時年歲小也不怕羞,直直的打開雙手,手心朝上的看着他,眼裡都是迫不及待。
賦華衣見了她這副模樣也不着急,反而是故意挑了一塊最大的放進嘴裡,随後又捏起一顆,故意笑着問她。
“想要嗎?”
想要想要,春至連忙點頭,怕他不給自己糖吃又張大了嘴巴,示意自己确實很想要。
罷了,今日是小春至的生辰,不逗她了,賦華衣收起臉上的笑意。
他那姜糖放在了春至的小手上,春至還小隻知道嘴饞,連忙把那糖往嘴裡放,卻被姜味刺激得嗆了起來。
“哈哈哈……”賦華衣忍不住笑出聲來,看來這店家說的不錯,确實是老姜啊。
看見賦華衣這損樣,春至氣紅了臉,心裡認定對方是在有意逗弄她。
春至雖然沒有零用錢,但也是個脾氣倔的,把剩下的幾塊姜糖丢在了地上。
一心想給寶貝女兒留個好印象的賦華衣就這樣以失敗告終。
賦華衣沒有想到她這樣開不得玩笑,原本還想要開口說一句姜還是老的辣自吹自擂的,這下也不敢笑了。
他看着矮矮的春至,臉上認真的等着她開口。
小春至氣鼓鼓的皺着臉,口中姜糖的辣味餘韻悠長,仿佛反複的咽口水也除不掉在舌上留下的痕迹,就如她在賦華衣心中的地位。
父女倆的再次見面以遺憾告終,賦華衣站在街上,看着春至跑遠的身影,不知是在想什麼,或許他是在将眼前的小姑娘與自己心中的大姑娘重合,他想找回他的女兒。
賦華衣對她的愛便如老姜,又辣又催淚,入口之後辣味便順喉而下,直入心裡。
賦華衣抹了抹眼淚,仿佛見到了當年在無匾殿裡跑跑跳跳的春至。
他想要告訴她,告訴驚蟄。
爹從把你帶回無匾殿的那一刻開始,就發誓定會好好保護你。
賦華衣恍然記起了當年在神仙界,自己在中秋夜獨飲的日子,那時的自己哪裡會想得到,那時的擔憂竟會一語成谶。
……
賦華衣回過神時,就看見春至生氣的瞪着自己。
“我五歲生辰那日,是你給我買的姜糖。”
“沒錯,是我。”賦華衣不會騙她,辣口的姜糖除外。
春至本想怪他,怪他那一年給的姜糖十分辣口,簡直讓她辣徹心扉,可如今自己在對方的懷抱裡醒來,讓她該如何再開口。
“叔叔如何稱呼?”
“嗯……你可以叫我賦叔叔,我全名叫做賦華衣。”賦華衣說完後,等春至繼續開口。
“賦華衣?是專門給人做衣裳的嗎?”
賦華衣聽了後隻覺得驚喜,心道自己的女兒真是和他心有靈犀,他滿心歡喜的贊賞她。
“真聰明,一猜就猜對了,天上的神仙都稱我為賦仙君。”
“那豈不是很威風……”
“這個……倒是沒有。”賦華衣搖搖頭告訴了她實話,自己倒是不覺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