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你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願意。”春至輕輕地說,還特意轉過身來面對着他,似是在等着他開口。
秋分夜反倒緊張起來了,他清了清嗓子,認真的開始講。
“天上的神仙裡,有一個專門負責種地的仙君,他小的時候總是被别的神仙笑,笑他膽小,笑他的衣裳上老是有泥土。”
“可是有一個小仙子不嫌棄他,總是帶着他一起偷偷去玩,有一次,他們來到了星辰殿,你想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嗎?”秋分夜的聲音很溫柔,似是在有意引導什麼。
“發生了什麼?”春至歪歪頭,配合着問他。
“你要想知道後來怎麼樣了,得先跟我講你的故事,我們要作交換。”秋分夜故意傲嬌的擡起頭,像是在逗她高興。
春至遲疑了,她看着秋分夜的臉,秋分夜鼓勵她道。
“春至别怕,不論你說什麼,秋哥哥都願意聽。”秋分夜自稱自己哥哥,眼睛都笑彎了,然後一直看着春至,似是在等她開口,迫不及待地想占這個便宜。
春至眼睛撇向一邊,讓秋分夜等了好久,她才終于開口,聲音卻不似往時那般輕松了,反而帶着些傷感。
“我的爹娘都不在了……”
這句話一出,秋分夜立馬後悔起來,心裡隻恨自己為何偏要打聽她以前的故事,他不自在的看了看春至的神情,将她從台階上拉了起來,打算與她去街上逛逛。
“不說這個了,秋哥哥不喜歡聽這個,今日秋哥哥有空,帶你去街上轉轉,秋哥哥有錢,待會兒給你買身漂亮的衣服。”
……
在春至極度痛苦無助的那段時間裡,有一個人一直陪着她,可是那時她眼睛看不見,耳朵也聽不見,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
春至在後來找了他很久,也等了他很久,卻再也找不到那個曾經拉着她走過苦難的,溫暖的手了。
淮國一百一十五年,是春至最痛苦的一年,也是春家家破人亡的一年。
春至記得那一天,她娘抄着手裡的擀面杖就追了出來,終于在橋上看見了爹的背影。
他們站在橋上,她娘瘋狂的對着他爹喊。
“我想明白了。”
似乎一句還不夠過瘾,她又沖着橋那邊的爹喊了幾句。
“我想明白了。”
其實喊到最後,已經近乎隻是在發洩了。
“你就是永遠也想不明白,你隻要你的那些字畫,你隻想着和那些字畫過一輩子!什麼鍋碗瓢盆,柴米油鹽,你通通都不管!”
原以為接下來的日子就這樣和娘親過了就是,可誰知道,她娘親除了兇,還是個倔的,竟對爹的感情這樣的深。
她被氣得直接生起了大病,病在心髒裡,若是沒有救治及時,就會有性命之憂。
可惜,她爹死了心的要背井離鄉去求一份前程,根本不願意留在恰逢鎮。
春至還記得,那時的爹抿抿嘴,隻是一臉無能為力的看了娘親和自己一眼,說:這恰逢鎮太小,沒有人欣賞他的才華。
她的娘親因為付不起醫藥錢,被醫館趕了出來。
剛開始的幾天還好,一切如舊,隻是幹活的人變成了她。
娘親會在一旁指導春至,跟春至說,家裡的存銀都放在何處,她平日裡收集的糧食都擺在哪裡,還能夠存放多久。
春至聽出來那像是在交代後事,隻好等做完事後偷偷一個人哭。
因為沒錢醫治,她們隻好賤賣家裡的家具換錢,春至看着他們推走,到最後,隻剩下了娘親躺着的那張床。
錢沒了,夢也該醒了,娘親沒辦法回來了。
春至跪在地上,守着家裡剩下的銅闆。
突然聽見娘親氣弱無力地說:“春至,把錢都留給自己吧,不要浪費在娘身上了,隻要春至開心,娘親便高興。”
“娘親,你怕死嗎?”春至蹲在床邊問她。
春至娘親沉默了很久,回來一句。
“不怕,娘親隻怕把你一個人留在世上,沒人給你做飯了。”
自娘親病了後,大多都是她來做飯,早熟是她逃避不了的責任。
春至把臉湊上去,在娘親的掌心蹭了蹭,說道。
“娘親,不要擔心我。”後面一句她實在不想說出口,隻是眼神呆呆的看着燭火發愣,娘親給她買的布衣早已經褪色,不複初買來時的鮮豔,甚至也不再合身,她的腳腕露在外邊,冷的很。
原以為娘親還能撐一段時間,可是在第十天的時候,有人上門了。
是娘親的爹娘。
在聽到他們的那一聲女兒之後,娘親就那樣躺在床上看着他們,看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