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夜并不如别人想的那樣傻，春驚蟄被他看得這樣重，怎麼會不曾懷疑春驚蟄的娘親是誰？還有從未見過賦華衣身邊有仙侶作陪，又如何有的女兒？

清茗躲避不過，隻好親自與他亂戰起來。

在清茗出招時，懷裡放着的東西叮鈴咣啷的掉在了地上。

秋分夜循着聲音低頭一瞧，眼睛瞬間紅了起來。

這樣熟悉的東西，他也曾在驚蟄手裡見到過。

他終于知道眼前的清茗神尊究竟是誰了，又是為何把驚蟄從自己身邊搶走。

“是你！”

秋分夜隻覺得心中暴怒，終于想通了之前無法理解的事情，譬如清茗神尊之前明明與驚蟄毫無交集，卻突然把她從忘川邊帶走。

“原來是你！一直都是你！”他咬牙切齒道。

清茗神尊收回了手，有些沉默。

想不到如今，竟連他也認出了自己，看來春驚蟄的身世，得快些解決了，免得她受自己連累，被妖界盯上。

“好啊，若是我早知那凡人是你，我絕不會再耽擱，我早早就與她成婚，不讓她再在你身上浪費時間！”

清友見秋分夜當衆說出了清茗的身份，直接對他使了定身訣和閉口訣。

清茗神尊也不再耽擱，朝神仙界東邊飛去。

……

神仙界的東海，又名困罔海，因為它能夠使人無意中陷入困罔而不得出，所以才有了這個更适合它的獨特名字。

清茗本就神魂受損，進去沒多久就已經被困罔海困住。

對方像是不願罷休，要當面将他的舊痂生生撕開，喚醒他前世的記憶。

那些曾經被他故意凝結在心中的困罔，仿佛得到了力量，在他心間朵朵盛開，與她之間相處的朝朝暮暮都清晰無比。

似花盛開，又似花落下，甘中帶着他不敢窺探的苦澀。

清友三人等在外邊，雲華滿心擔憂道：“神尊他在此時入困罔海，心緒不穩，絕對是無法平心靜氣的與困罔對抗的，更别說找到春仙子和逐浪花。”

困罔海總是在人心最為脆弱的時候，試圖打開人的心防。

清茗迷迷蒙蒙間，似是聽到帶着誘惑的女聲。

熟悉的聲音一遍遍的叫着他的名字，像是不願讓他離開幻夢。

此刻清茗耳邊盡是她的溫聲細語，訴說着他可望而不可即的情濃。

一時之間突然轉變為溫柔鄉，讓他有些不知所措，想要伸手去觸碰，卻又險險停下，他有些慌亂，心虛間忍不住使勁給了自己一掌，試圖能夠從眼前這些奢侈的幻夢中走出，卻發現，自己……

有些可恥的想要停留在此刻。

春驚蟄還在等着自己……他怎麼能……

清茗本是閉着雙眼的，心中如繁花盛開，又如一場轟轟烈烈的煙火，可是漸漸的，他臉上的笑容逐漸不在，到最後，他苦笑一聲，終于睜了眼。

與此同時，他附近的所有幻境，竟同時被他一擊擊碎，徹底消失。

這幻境錯了，錯就錯在，自己與她之間，或許曾有幻想，但是終歸不過是鏡花水月，輕飄飄的隻如那紙上的苦澀情詩，即便是想要訴說，都無處可言。

太過虛假，便讓他看清了其間的虛妄。

一切落幕之後，清茗站在原地，隻覺得心中恍然，似是孤獨，又似空虛。

就如他自己與春驚蟄在現實中的相處一樣，兩人分離的時候，總是比相聚的時候來的多。

凡人夜添衣一樣也不會想到，與她的相逢，終有别離之時，且來的那樣快，那樣急，不曾給他一絲溫和與停息，就那樣讓他直面了離别，還有生死。

困罔海輸了，輸在它不知道，他的心裡，藏着太多不曾被他抒發的情，也藏着太多不曾被表達的無奈，早已經沒了空間去幻想，去承受這些欲念。

他心裡壓着東西，便再也接受不了那些幻念了。

因為他的心裡早已經被過往占據，又要背負三界重壓，世間所有的誘惑，于他而言，都無法讓他停下。

為了春驚蟄，他必須往前走，也根本不會停留在眼前這短暫的欲念之火中，哪怕是這份欲念或許可以給他帶來極緻的快樂，也無法讓他心裡的死水波動分毫。

他的心裡隻有一人的位置，唯春驚蟄不可入。

東海氣候陰晴不定，此刻竟升起大霧，清茗被大霧藏了起來。

霧裡突然傳來春驚蟄的驚呼聲，惹得清茗心下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