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夜瞧着自己身上穿着的青色仙袍，苦笑一聲，這還是賦華衣專為自己做的，說他穿上了這件青色仙袍，若是躲在田地裡，便認不出他來了。

因為他的天賦乃是耕耘之事，所以他總是格外的引得小動物們喜愛，為此他爹還專門為他尋了仙器，想要助他隐藏自己，可惜仙器終歸是不如神器效果好，仍舊會有些動物循着他身上生命力的感召而來，擾得他無法專心勞作。

于是，賦華衣便給他想出了這麼個辦法，雖然簡單，但鳥類大多眼神不好，如此一來，便不會如此輕易的發現一襲青衣藏在田地裡的秋分夜了。

好在秋分夜長得俊俏，即便是隻能一直穿着青衣，也不減風采，曾有一次賦華衣讓秋分夜替自己試衣，秋分夜換上了白色的仙袍長衫，賦華衣才驚豔的發現他天生便适合着白衫，贊他換上白袍後真乃是如玉公子，俊俏郎君。

當時的秋分夜十分高興，卻也總在後來想起時遺憾春驚蟄不在，她隻見過自己穿着青衫的模樣。

對賦華衣在這兩千年的歲月裡給自己做的仙袍，秋分夜一直都十分珍惜，畢竟這可是自己未來的老丈人給自己親手做的，即便是那些已經不再會穿的，尺寸不再合适的，秋分夜也都一一疊好來，放在箱子裡，等着日後自己與驚蟄成親生下孩子，便再讓孩子穿上它們，想來他們的孩子定如他年幼時一般俊俏，亦或是如驚蟄那般模樣精緻。

賦華衣其實給他做了不少新的仙袍，可是秋分夜總是不舍得穿，總是說，自己一個下地幹農活的，沒必要穿這樣好的仙袍，若是染上了污泥，豈不是糟蹋了賦華衣的心意？

賦華衣當然知道秋分夜的心意，隻因為春驚蟄喜歡吃魚，這耕耘殿裡便多了一個魚塘。

隻因為她幼時總被瓜果香味引來，秋分夜便不辭辛苦的在最靠近無匾殿的地方種下了千萬棵果樹，品種不下五百類。

隻是春驚蟄的身世，才是為人父親的他，更為擔心的。

……

春驚蟄其實和秋分夜說過的，說過她的後悔，說過她曾經的失約。

那時候秋分夜手裡正端着剛給她做好的魚，卻看見失魂落魄的春驚蟄突然出現在無匾殿的門口，恰逢那時賦華衣不在，秋分夜看着不斷掉眼淚的春驚蟄不知所措，于是把她拉到了自己的五谷殿中。

他看着她的眼淚，緊張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便如同幼時一樣摘下一枝茶花，簪在了她的腦袋上。

見她哭泣聲仍舊不止，秋分夜隻好帶她來到兩人幼時嬉鬧的樹下，随後又變出了一籃子瓜果，他帶着小心看向春驚蟄，春驚蟄的眼神很呆滞，卻仍不斷有眼淚落下，這可把秋分夜心疼得不行，扯過自己的袖子就想要給她擦眼淚。

春驚蟄終于看向他，卻拒絕了他帶着泥土的袖子，秋分夜隻覺得後悔在此時遇上她，竟沒來得及換掉自己帶着泥土的仙袍。

春驚蟄帶着哽咽，說起了自己那些時日在凡間的故事。

“我救了一個凡人，他膽小，愚蠢，沒有見識，吃過很多的苦，不敢和我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在旁人看來，他一點也配不上我。”

“但是不知何時起，我……有點舍不得他了。”

“他這一生都隻是一個凡人，沒有感受過在天地間自由飛翔的快樂。”

“他沒有出過那個小鎮，也沒有吃過那些天靈地寶，他也不會知道那些年畫上騎着神獸四處溜達的神仙是真實存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住的鎮上的土地廟裡還藏着什麼。”

“他什麼也不知道，就像是一個沒有見識，老了後也隻是搬着闆凳呆坐在村口的老頭，可偏偏是他這樣的人，讓我明白了何為滿足。”

“我看着他單純的樣子，第一次明白，原來不知，則不會焦慮。”

“他的生活很簡單，所有的家具不過那一桌兩椅子，其中一把還是在知道我願意久住後，才取了藏埋在地裡的銀錢歡天喜地的去請人打造的。”

“一切都是那樣簡單自然，在他的世界裡，他隻是一個壽數有限，隻求好好度過餘生的凡人而已。”

“那個小鎮沒有水，也沒有山，他不曾登高望遠，見過那些浩瀚雲海，也不識字，無法想象那些乘舟的詩人心境是如何的。”

“可是後來……當我再次來到那座小鎮，願意陪他嘗試一切的時候。”春驚蟄說到這裡，眼睛已經通紅，她抹了抹眼淚後繼續說。

“他已經走了五年了。”

“隔壁鄰居說，他一直未娶，孤獨死去，是為了等我。”

“我不敢再問，因為我若是知道他在最後的日子是如何度過的，怕是會讓我再也不敢閉上眼睛，我一旦閉上了眼睛，就會忍不住想起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