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凡間一世，是他神生中的一段路，确實真是存在過的一切，是不會消失的。

清友低頭，目光放在自己身前精緻的茶盤上，這裡的一切，都和神尊在凡間時的落魄生活完全不同。

神界的清茗神尊自小就出身尊貴，身邊從來都不缺阿谀奉承的人，自然是不懂為生計奔波的煩惱，更無法體會幫别人打雜工時會受的委屈和辛勞。

可夜添衣卻可以承受這些，甚至是習以為常，并不覺得有任何為難，他甚至可以在天還未亮時便一個人走路去到郊外，幫别人幹農活，隻為掙些日常零用，哪怕是他因為天生體弱，幹力氣活兒比不上别人，每天隻能趕夜路回家，他也心甘情願。

可正因為那一場凡人的短暫一生中，除了這些，還有他命中注定的曆劫，所以才會有如今的神尊。

如今的清茗神尊，他會怕黑，會徹夜徹夜的失眠，點燈後會長明一夜，那燈盞，就像是凡間夜添衣守着的那盞燈。

那時候一直躲在暗處旁觀的清友自己，也終于看清了天道帶給每個生命的無奈。

即便是神尊，也看不盡自己的緣分。

在最後的除夕夜裡，别人在隔壁燃燈守歲，而他，在感受自己生命的流逝，等待最終的死亡降臨，被命運宣判他一生的結束。

遲來鎮，遲來鎮……

或許那本就是一場遲來的緣分發生的地方，曾有一個少年，在那裡等一個不歸人，他沒有挨過漫長冬夜，而是死在了除夕夜鞭炮最盛時。

……

與此同時，抱着激動的心情趕到凡界遲來鎮外亂葬崗的春驚蟄滿心震驚。

“怎麼會這樣……這墳裡，怎麼會是空的？”

總不能是之前那些鄰居騙了自己吧……

可他們要夜添衣的屍身何用？

她怎麼也想不通，又埋頭把這處墳的附近挖了個遍，想着可能隻是這碑立錯了位置，有所偏差，可一直等到她滿手泥濘，都找不到真相。

……

夜間，春驚蟄垂頭喪氣的回了清明殿後，就一直躲在自己的屋子裡，試圖以自己的仙法召喚自己借出去的那一魂，卻根本尋不到蹤迹。

時隔二十年，她才終于恍然發現，夜添衣早已經不見了。

那墳裡，不但沒有棺木，更沒有任何屍骨。

時間已經過去了太久，她分辨不出究竟是那地底下根本不曾有棺木存在，還是已經連人帶棺都被人盜走了。

當年自己得了他的死訊之後失魂落魄，早已經記不起這件事來了，就算是自己二十年來一直無法突破修為她也不曾有過不甘心，更沒有去取回那一縷仙魂的打算。

卻不想，竟讓自己被瞞了這麼久。

“夜添衣，你究竟在哪兒？”

春驚蟄挖了一天的土，終于無力的倒在了床上，她伸出一隻手臂覆蓋在自己的眼上，隐隐有淚水自眼角流入她的發間。

她心裡忍不住的後悔，若是她能夠早些發現，是不是就不會讓他流落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了。

早已經躲在屋外觀察她的清茗，雖然不知她此刻在無聲哭泣，卻也自她回來時垂頭喪氣的模樣，知道了答案。

他低頭，也有些煩惱起來。

“為何本尊與她一同召喚那夜添衣的屍身，卻都找不到方向，這該怎麼辦。”

若是那屍身落入了邪魔歪道的手中，連累的可不止自己一人，畢竟她也有一縷仙魂在其中。

神仙的魂于神仙而言極其重要，二者之間可以互相影響，之前即便是相隔萬裡，他的神魂也受了沖擊，根本來不及反應。

自己和她若是哪一日突然發生了什麼意外，豈不是極其被動？自己也在其中，又該如何去救她？

本隻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情，如今卻被妖界的這橫插一腳搞得複雜起來，甚至還牽涉到了三界安危，清茗終于感到有些累了。

如今妖界似乎要開始對那屍骨做手腳，自己又是神階修為，他們既然針對夜添衣，那必然是知道自己與夜添衣的關系，必然所圖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