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輕泉原本以為聶山會欣然接受,或者借着這個機會追問自己更多的問題。
畢竟不少情侶相處都會選擇以退為進,坦白自己的過往,以便能名正言順追問對方的曾經。
最起碼,謝輕泉便動過這樣的念頭,甚至不止一次。他也想知道聶山的情史。
以聶山的條件沒有人喜歡,沒有人追求?清清白白一張紙,等到自己來撿漏?
童話小說都沒有哪個三十多歲的王子,一直在等待着命中注定的公主。
結果聶山突然表情又變得陰沉起來,甚至還将謝輕泉的手拉了下來,說道:“謝老師,你又在遷就我。”
來了,最近幾天那種奇怪的别扭又出現了。
現在總算是沒有其他任何事的幹擾,謝輕泉也能直接開口詢問了。
“聶山,我們是不是說過,在交往的時候,無論有什麼想法都要及時和對方溝通,不要掩藏自己的情緒。”
“嗯。”
聊勝于無的回答。
“所以,這幾天你怎麼了。”
聶山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他當然記得自己和謝輕泉在釣場的約定。可約定是一回事兒,實踐又是一回事兒,這讓他如何開口告訴謝輕泉,他是在糾結自己是否足夠成熟?在擔心謝輕泉沒有把自己當做一個完全成熟的男人看待。
這不是無理取鬧,也不是矯揉造作。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無論多麼強大、自信的,如果全神投入一段感情,都會有類似的情緒。
——坦白自己的過往,便能名正言順追問對方的曾經。
謝輕泉開口道:“你知道我前段實在也有猶豫嗎?”
聶山追問道:“猶豫什麼。”
“你不是說希望一周能多見幾次,然後被我拒絕嗎?其實我當時就是在猶豫。我很清楚人類的思維是由身體所分泌的激素所控制的,多麼意志堅定、多麼理性判斷的人,在激素面前都是那麼的脆弱。”
“所以,我當時就在想,你現在表現得那麼喜歡我,是不是也是荷爾蒙在作亂?等一段時間,你體内的激素水平正常了,就會覺得我乏味?”
“我……”聶山慌亂想要否認,但是卻被謝輕泉阻止了。
“先聽我說完。”
謝輕泉此時坐在聶山的大腿上,目光卻盯着天上的半月,剛才還目眩神迷的月光,此刻變為冷峻的清輝。
“就像是我們青春時期懵懂是喜歡過的人,那個時候以為海枯石爛才是真愛,現在回過頭來,甚至連對方的模樣都已經記不清了,對吧。”
“所以,我才堅持一個周隻見一次,一個周隻約會一次。”
“把我們放在時間與空間的距離之中,才能更好的看清對方與自己。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着對方,是不是已經打定注意要和對方過一輩子。”
在不少影視作品中,演會逆光拍攝人物,讓人物模糊、光線溢出,進而塑造一個虛幻、完美的形象。
明明月光并不刺眼,但此刻的謝輕泉在聶山眼中便是近乎完美的形象。不僅僅是他的外表,更是因為他的理性、坦率、深邃。
明明一直充滿了對于謝輕泉的占有欲,此刻聶山卻不敢伸手擁抱謝輕泉。
聶山記得好像有一句詩叫做: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恐怕寫得就是自己吧。
就在此時,謝輕泉側過身,與聶山四目相接,說道:“你覺得我說得有道理嗎?”
聶山點了點頭,明明謝輕泉的話充滿了對自己,或者說對人類的不信任,自己卻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的地方,已經快被謝輕泉說服了。
然而謝輕泉卻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有道理個屁。說到底我就是對自己不夠自信,開始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聶山,其實我是一個很自傲的人。我覺得我自己做什麼都能成功,談戀愛也是。所以我當時才會大膽直視你,大膽向你表達我的好感,大膽問你我們是不是在約會。”
“我這麼一個人,居然會因為和你約會越來越順利,感情越來越深,而變得畏畏縮縮,甚至還以理性判斷作為借口,為自己開脫。”
“聶山,你知道嗎?是你,讓我變得不自信。”
“但我并不反對自己的變化,我很喜歡現在的我。無論最後我們走到哪一步,甚至結婚又離婚也無所謂,我享受現在,享受你對我的喜歡。”
謝輕泉伸出手,挑起了聶山的下巴問道:
“所以,聶山,你現在喜歡我嗎?準确說,你愛我嗎?”
聖潔無比的月光,灑在謝輕泉身上,綻落了一地的蠱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