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嫁接好的果樹細心裹上塑料袋後，何堯青才摘下手套，掏出口袋裡的手機。他沒存小徐的電話号碼，但是這一串數字他很熟悉。

“堯青，在幹嘛？”小徐似乎很開心，尾調都感覺在上揚。

“在給果樹做衣服。”何堯青開着玩笑，他聽到了對方輕笑一聲。

“你可以來北京了，徐老師說不會打斷你的腿了。”

何堯青的眉都舒展開，他知道事情多半是成了。

“那怎麼辦？我拐杖都買好了！”何堯青沖着還在勞作的劉叔說了句自己有事，就将東西放進竹籃中，提溜着回家。

“這樣啊！那我隻好去跟徐老師說，讓他把準備收起來的高爾夫球杆繼續拿出來了。”小徐眼中都是笑意。

何堯青也能聽出來對方語氣的輕松，他知道這件事情辦成不容易，所以還是由衷說了句感謝。

“下周有華清和京北的榮譽校友演講，正好你過來，咱們去看看熱鬧。”小徐接着說：“小丫頭也回來了，聽說在Nature Chemistey發表一篇核心期刊，要在校友會上演講了。”

“那真是厲害，咱們不得準備禮物嘛？”

“可不是，禮物我們還得去好好挑一挑。”

兩人後面都是在聊一些近況，氛圍比上次見面好很多。約定好去京城的日子，何堯青就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出發，青山村距離最近的火車站得要四個小時的路程，三輪車轉大巴，再轉公交車，最後打上十塊錢的出租車才能到。

終于在七扭八拐坐上去市裡的火車後，何堯青放下眼鏡，捏了捏眉心，疲憊的看向窗外。因為走得急，他隻好買了站票，幸好這次隻用站兩個小時。就可以去市裡坐淩晨的飛機，這樣要快一些，人也能舒服一點兒。

他看着窗外怎麼走也走不完的大山，想到當年，自己第一次去往京城，還穿着鄉親們特意送來的白底黑面的布鞋。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已經太短了，露出腳踝。上面是領口破破爛爛的T恤，這已經是他最好的衣服。但是在來到宿舍後，還是被城裡的繁華給驚到了。

也是第一次意識到，什麼叫做天上地下。

他和小徐是室友，在自己還在将學校新發的鋪蓋折的整整齊齊的時候。小徐已經整理好，還說要請宿舍的朋友去他在華清附近的家吃飯。

那天也是他第一次去小徐家，第一次看到了紅牆黑瓦的落地小别墅、第一次在飯桌上看到書中的水果、第一次看到别人的父母，其樂融融的互相合作端上一盤盤制作精美的菜肴。

原來自己也已經和小徐認識五年了。

下飛機的時候，還是早上六點多。何堯青本來沒指望小徐過來接自己，因此也沒告訴他自己買了那一班的票。可是在f2出機口時，他還是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你怎麼知道是這個點？”何堯青買票的時候看了一下，徽州飛京城的飛機今天有兩班。

小徐接過行李，“這班機票最便宜，我猜你個小氣鬼肯定會買這班。”

何堯青難得說不出反駁的話，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當年日子過的很難，獎學金就算申請也得時間才能下來。剛入學還有軍訓，他也不熟悉當地的情況。身上交完學費就隻剩下四十二塊零五毛，他将每天的夥食費控制在兩塊錢，才能撐到軍訓結束後去找兼職。

兩塊錢吃不了什麼，隻能買米飯，最便宜的西紅柿炒雞蛋也要三塊錢一份。他就着食堂的免費湯泡米飯吃了一個半星期，就被小徐發現。強塞給他五百塊錢，然後算一天五毛的利息，還說記得還他。

他才和小徐認識成了朋友，雖然後面創業和兼職也賺了不少錢，但是扣扣搜搜的毛病依舊改不了，為此，小徐經常拿這個來嘲笑他。

“徐教授對你真好，可比對我這個親兒子好多了！”小徐有些吃醋地說道。“那份調查報告我剛遞到他面前，他嘴上說着不要給他看任何關于你的東西，還是從桌子上拿着老花鏡仔細琢磨。然後看完就去打電話。”

小徐用頭蹭着何堯青的耳朵：“你說說，是不是比你對我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