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你自己回去可以嗎?”
“應該......可以的。”
餘澄強撐着往樓梯方向走。
他都高三了,要是再耽誤他時間,自己真的負不起這責任。
賀頌之挑了挑眉,也沒說話。
但眼神始終沒離開餘澄。
餘澄能感覺到賀頌之一直在看着自己。
但她實在分不出精力再說一遍讓他不要管自己的話了。
終于,她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樓梯口。
餘澄手扶着冰冷的把手,試圖穩住自己。
然而,剛邁出一步,她便覺得雙腿如灌了鉛一般沉重。
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身後傳來一聲歎氣聲。
并不戲谑輕浮,而是帶着幾分熨帖的認真。
他說:“學妹,别逞強。每個人都會身體不舒服。”
“走,去坐電梯。我送你回家。”
話音剛落,一隻手托上了餘澄沒扶把手那隻手的胳膊。
強勁而有力。
賀頌之安撫着她:“沒關系,你不用把這當多大的事。”
“照顧病人,天經地義。”
有他扶着,餘澄覺得路稍微好走了一些。
他們一步步向電梯挪過去。
電梯啟動,失重的那一瞬間——
餘澄的心跳好像也漏了一拍。
到了教一一層,餘澄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向賀頌之低低開了口:“學長,我們沒有出門條啊。”
在一中,門衛憑借出門條上的姓名和班主任簽字才放學生出門。
賀頌之眼神一凝:“是我疏忽了。”
他把她扶到一層側面的一處長椅上。确認她坐好之後,問她:“你是哪個班的?老師辦公室在哪兒?”
“高一十三班。老師辦公室在教三二層。學長你去找韓康安老師。”
賀頌之依舊雷厲風行:“在這兒等我,馬上回來。”
幾分鐘後,他的身影出現在拐角處。
拿上出門條,餘澄和賀頌之繼續往校門口的方向走。
到了門衛跟前,他仔細看了看餘澄手中的出門條,又瞥了賀頌之一眼。
“喲,常客又出門?”
賀頌之禮貌向他一颔首:“是。同學生病,送她回家。”
“挺熱心啊。”
“順手的事。”
校門為他們開了一條縫。
賀頌之攙着餘澄,在校門口停住了。
餘澄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艱難道:“左拐。”
來這裡的一個月,餘澄已經迅速摸清了從家到學校的三條線路。
線路一,極簡版,直接橫穿綠化帶。
線路二,較安全版,繞一點路,走有紅綠燈的馬路。
線路三,最安全版。從家門口的地鐵站D口下去,再從學校旁邊的地鐵B口出來。全程甚至不用過馬路。
眼下,她連走路都困難,當然會選擇安全系數最高的線路三。
賀頌之有些不解地問她:“這怎麼走?”
“地鐵口。”
他瞬間明白,輕聲道:“我倒是還從沒想過這樣走。”
說完也不再另說些什麼。隻是帶着她繼續向前走。
速度很慢,但一步一步地,十分沉穩。
讓人安心。
直到站在下行的電梯上,賀頌之見餘澄站穩了,才松開她的手。
十一點多的地鐵站裡,行路人并不是很多。
足夠把身旁人的一切活動,都放的很大很大。
他們在電梯上保持着心照不宣的沉默。
直到進了小區門,餘澄連忙說:“我家就在前面那棟,我自己過去就好。”
賀頌之點點頭,有意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回去好好休息,多喝熱水。早點康複啊。”
餘澄走進了單元樓,坐電梯到自己所在的樓層,從衣服兜裡掏出鑰匙開了門。
她用最後一絲氣力給自己倒了點早上燒的熱水,囫囵吞下四顆止疼片,再取出一個暖寶寶貼在小腹的位置。
一切做完之後,她跌坐在床上,拿手機給自己定好下午起來的鬧鐘。
松軟的被子一裹,她便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當中。
被鬧鐘吵醒,餘澄手臂一伸将它關掉,盯着天花闆發呆。
不想起床。
随意掃了眼腕上的手表,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那,就勉強起一下吧。
痛感來的快,去的也快。睡了一覺,雖然小腹還是隐隐作痛,但比起那時候,已經好上了不少。
她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望着從下巴淌到洗手台的水珠發起了呆。
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早上的場景。
在身體與心理瀕臨雙重崩潰時,一點細微的感覺都會被無限放大。
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那一絲微弱的知覺。
而現在,仍深深印刻在她腦海裡的,隻有兩種感覺。
一種是她身體内部難以忍受的疼痛。
另一種則是他攙扶她時,掌心傳來的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