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熠當然知道什麼是初C。
他一向成績優異,在規則中抓住重點對他來說是刻在骨子裡的習慣。
初C,主題曲站在舞台中心的人。
在A級練習生中産生。
這是他之前錄制的時候提取到的關鍵詞。
當然,隻是慣性提取。
目前他的等級是F,距離這個位置差了十萬八千裡,顧星熠一向是個很務實的人。
他頓了頓:“裘琰想當初C?”
“應該沒什麼人不想吧。”霍椿插了句嘴,“我也想。”
“但他比較有可能。”顧星熠客觀地說。
霍椿:“……”
這樣冷靜地打出暴擊真的好嗎。
宋輕越笑了一下:“确實。”
“而且在外界看來。”他不鹹不淡地說,“他成為初C應該闆上釘釘。”
這就是前期粉絲基數大的隐形優勢。
粉絲在粉圈中掌握話語權,一開始給路人的印象就是,這個人已經超越了其他練習生一截。
能産生同樣效果的,還有初評級和初評級的導師評價。
話是沒錯,但顧星熠總覺得宋輕越有言外之意。
他看了宋輕越一眼,後者坦然回望。
顧星熠收回了目光,一點沒有要問和探究的想法都沒有。
宋輕越:“……”
好在,還有霍椿。
雖然被顧星熠暴擊,但他迅速地調整好了心态,重新回到了原本的話題:“但這其實跟粉絲數沒關系啊,是練習生自己内部投票。”
他頓了頓:“難道你倆會因為誰粉絲多就投誰嗎。”
“反正我不會。”他說。
他一向都很随和,這話卻難得顯出了一點銳氣。
能選擇在鏡頭前展示自己的少年人,再怎麼脾氣好,骨子裡都是帶着傲的。
“我也不會。”宋輕越聳了聳肩,“所以,初C隻看實力說話。”
他頓了頓:“這件事,裘琰也知道。”
-
裘琰也知道的事不止一件。
回寝室的時候,顧星熠碰上了同樣剛剛回來的陸成意。
吉晨和花燦練習時間都很陰間,也就陸成意比較注重養生。
用他的話說“二十五過後身體就扛不住造了,得悠着點”,于是一天天的隻有他和顧星熠在夜晚能夠相遇。
陸成意正在開鎖。
看見顧星熠,他先是跟他閑扯了兩句有的沒的,然後道:“我剛從洗手間出來看到輕越了,他最近為了初C很拼啊,一天天的跟着你一起練到這麼晚。”
顧星熠默默地看着他,陸成意就笑了。
他說:“我說錯了?”
“……”顧星熠誠實地說,“隻是好奇師兄怎麼知道的。”
畢竟這件事宋輕越從沒說過。對外一向宣稱自己是被顧星熠卷的。也就是從今天他對裘琰的态度上可以看出一點端倪。
裘琰想要初C,宋輕越也想要。
正是因此,宋輕越才會說出那句“初C隻看實力說話”。
他不服氣,而裘琰在自己粉絲基礎那麼龐大的情況下,也還不懈怠地繼續夜以繼日地練習,是知道粉絲不能決定一切。
說白了。
誰都不服誰,誰都不想放棄。
陸成意的回答也很簡單。
“這年頭選秀熱度高,練習生都快飽和了,這會兒還能認真練了來參加選秀的,誰還沒點野心。”他開了鎖,一邊推門進去,一邊很随意地說,“别說輕越,我敢跟你打賭,拿了A的,這會兒都盯着那個位置呢。”
“來吧。”他說,“正好買了葡萄,洗了吃點。”
顧星熠跟他進了門。
葡萄的來源是園區裡的小賣部。
《星計劃》雖然收手機,但在吃的上不苛刻他們。主打一個有上進心的你們自覺克制,沒上進心的也管飽,所以不僅水果種類多、品質也還可以。
陸成意拿出來,顧星熠就自覺地接過去拿去陽台洗。
水流潺潺,陸成意倚着門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從他的沉默中解讀出了什麼,他突然道:
“是不是不太适應?”
-
陸成意說話的時候,顧星熠還在專心緻志地洗葡萄。
陸成意剛開口,他就将水流關小了些,隻是聽完,他怔了怔:
“什麼?”
“就是。”陸成意試圖尋找合适的措辭,“這種競争的氛圍。”
他看着顧星熠茫然的表情,意識到自己可能理解出現了偏差。但是話都說出口了,他隻好繼續說下去。
“其實我一直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來參加選秀。”陸成意道,“但有句話,星熠我說了你别生氣。”
他頓了頓:“以你從前的家境,哪怕你想做愛豆,你也完全不需要經曆這些。”
被包裝得再夢幻華麗,選秀的内核都是殘酷的競争。
或許有小部分人來參加選秀不過是為了刷臉和體驗,可是大部分人,都是沖着最高的那幾個位置而去。
最終的勝者踏着的不僅是台階,還有其餘人蒼白枯萎了的夢想。
曆屆的選秀已經證明,出道不一定能火。
但不出道,絕大多數人職業生涯的高光,可能就真的隻停留在了決賽夜。
當然——
選秀有它的魅力。競争造就的殘酷美學本身就是一種魅力。
但陸成意仍舊覺得,有的人可以來拼一拼,顧星熠完全沒必要。
他開玩笑般說:“星熠,你可是出生就在羅馬的人。”
這輩子沒經曆過試鏡。
旁人苦求不得的一個劇本,在顧星熠這裡,就是桌案上俯首可拾的備選項。
最難得的是,顧星熠的天賦也配得上上天賜予的偏愛。
陸成意甚至連嫉妒的情緒都沒有。
有的人的生活像是精心鈎織的童話幻夢。
他永遠記得,他第一次踏進顧家,精緻華麗的别墅裡,天使一樣漂亮的小孩子坐在三角鋼琴前,安靜的樣子像是一幅聖潔的畫。
這個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顧星熠。
他不知不覺地沉浸在回憶裡,隻是某一刻,他突然想到了重逢時顧星熠說的話。
“……抱歉。”他道,“我忘了你跟你父母鬧了矛盾。”
他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問題,于是用了折中的說法。
顧星熠搖了搖頭:“沒事。”
他知道陸成意不是故意。
他不在意,陸成意卻有些愧疚。
剩下的時間,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兩人聊了些節目錄制相關的事,就先後洗漱熄了燈。
隻是落入黑暗後,顧星熠在床沿坐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
“師兄。”他說,“其實羅馬沒那麼好。”
這句話輕得近乎無聲。
以至于差一點,陸成意就要錯過。
他屏住了呼吸。
然後,他聽到顧星熠說:“我想走出來看看。”
*
說看看是個很虛幻的說法。
其實有一點陸成意還是說準了的,那就是顧星熠的确沒有直面過這樣直白又殘酷的競争。
也算是巧。
自選秀元年起,選秀由盛及衰又由衰及盛。
此起彼伏的大小年孕育了不少白月光和紫微星,同時也造就了不少笑話和荒蕪。
剛巧,他剛來參加選秀,就遇上了其實比較少見的偶像大年。
除了正在逐漸崛起的各個男團女團,這一屆《星計劃》也算是卧虎藏龍,從初舞台看,已經是出道位遠遠不夠分的狀态。
不夠分,打得就激烈。
就像陸成意說的,不止是宋輕越和裘琰,其實A班,哪怕是B班的很多練習生都沒有停止過對初C的争奪。
最直接的體現,就是練習的努力程度。
節目組給了一周的時間練習,這期間也不是對他們放任自流。
當天下午,幾個導師就連同幾個助教老師一起排了班,不僅有分了等級的正式課堂教學,也保證了每天每個時段都有老師在大禮堂進行指導。
大多數時間,大禮堂都是人滿為患。
而顧星熠廣受隊友诟病的“卷”,其實放在很多人身上,也是一種常态。
每一天,顧星熠看着那些雖然看上去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人在練習的時候就像是換了一幅面孔。心裡總會有所觸動。
是的。
是觸動。
陸成意以為顧星熠是生活在象牙塔裡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少爺,隻有顧星熠自己知道,華麗夢幻的底下是陰暗潮濕的腐朽。
相較之下,A班之間暗流湧動的氣氛都被襯托得陽光而單純。
《星計劃》的A班又被戲稱九龍奪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