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大家就意識到，這或許并不是失誤，而是有意為之。

SunL選擇的這首曲子在場稍微練習時間長點的練習生都聽過甚至練過，因而，很多人對它的難度都很清楚。

這首曲子當初走紅并不是因為它的旋律，而是因為它的舞台。

它的原唱是一個以舞台整容出了名的實力男團，當初這首歌一炮而紅，就是因為它非常漂亮精妙的編舞和觀賞性極佳的現場。

動作碎、走位複雜是它最大的特點。

但是SunL把它演繹得很好。

尤其是裘琰和楊泓。

楊泓不必說。

他完全符合在場練習生對rapper所有的刻闆印象，人狠話不多，無論是rap的節奏還是韻律都帶着一股幹脆利落的狠勁。

但是裘琰頂着一張溫柔的臉，在舞台上卻展現出了完全不一樣的風格。

一曲畢，全場鴉雀無聲。

顧星熠跟一旁的宋輕越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相同的内容。

不必蹭任何熱度。

SunL選這樣的曲子，就是想證明，哪怕不靠任何話題，以他們的實力，也足夠讓人折服。

*

評級之前，管衡跟裘琰和楊泓聊起了他們在海外的經曆。

提及過去，兩人的回應都很得體。但是出道半生歸來仍是練習生，這種經曆說起來終究帶着唏噓。

裘琰臉上能看出黯然，楊泓卻面色平靜。

顧星熠剛剛還因為疼痛有些精神渙散，這會兒卻成功地被轉移了注意力，聽得很專注。

做演員，共情和換位思考是終生的課題。

雖然他早已不再從事這個行業，但是心思細膩始終是他性格中一個非常明顯的特質。他的母親，也是他的老師，很早就教導過他——

要了解一個行業，其實本質是要學習去了解這個行業中的人。

聽得認真的不止他一個。

他看着台上的時候，耳邊傳來輕聲的感歎：“裘琰确實很厲害，估計最後會C出。”

顧星熠扭過頭，看到了身旁的楚晗。

他對對方印象還可以，于是道：“嗯。”

頓了頓：“他很厲害。”

這句話是十足十的真心話。

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認真，楚晗停頓了兩秒。

明明說的是一樣的話，他的神色卻帶着些顧星熠讀不懂的微妙。片刻後，他笑了笑：“你是不是之前不認識他們？”

頓了頓，玩笑般：“應該也不知道我？”

顧星熠手指微動。

他該說實話還是善意的謊言。

因為從小沒什麼朋友，加上離家出走之後又基本是一個人生活，他在人情世故這塊兒實在是有些薄弱。

好在楚晗并沒有為難他的意思。

沒等顧星熠回答，他就自嘲般道：“沒事，我們團很糊，不知道很正常。”

顧星熠覺得自己得解釋一句：“火的團我也不太認識。”

楚晗終于忍不住笑了。

他說：“小熠，你怎麼這麼可愛。”

兩人說話的工夫，台上也已經聊完。

SunL顯然是這次選秀的重頭戲，因此節目組給了充分的時長。讓他們把該說的都說了。最後的評級也很漂亮。

裘琰和楊泓毫不意外地拿了A。

其餘人也都給了B。

值得一提的是，下台之前，裘琰突然停了下來。一直到走在最後的楊泓走到他身旁，他才重新跟上隊伍。楊泓把手上的水遞給他，他自然地仰頭喝了一口。

這一切都被鏡頭捕捉，所有人在鏡頭的注視下依次下台。

緊接着，就是下一個舞台的開始。

-

雖然曜欣三人一早就決定了要搶先上台，但是事不遂人願，三人的性格都不是那種特别會争搶的。

兩個人是呆，一個人是端着。

這件事的直接結果就是，接連好幾次，宋輕越剛準備開口，就已經被人搶了先。

搶先的練習生都是性格比較活潑的。嘻嘻哈哈間，名額就給到了他們。

宋輕越倒是沒生氣，面色平靜地等着下一輪。

顧星熠手心裡出了些細汗。

腰間的疼痛越來越劇烈，他感覺自己有些力不從心。他不得不深呼吸了幾下，才能讓自己不在面上保持異樣。

而與此同時，場上的氣氛也冷了下來。

SunL開了個好頭。

作為在場實力的第一梯隊，他們貢獻了一場非常精彩的表演。

可是在他們之後的幾組練習生就比較讓人失望了。

選秀中總有這麼一部分練習生，他們來參加節目或是刷臉，或是隻是單純地刷經驗。無論是哪一種，在節目裡最終的命運都隻是一輪遊的炮灰。

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在初評級為了鏡頭使出渾身解數。

節目組也會有意挑選一些實力沒那麼好的練習生來起到先抑後揚的作用，刻意放大一部分練習生的“失誤”，從而提高節目的話題度——

話題度可不止有正面可以炒作，負面的往往更能出圈。

也算是巧合，總之，接下去的好幾組練習生舞台都不盡如人意，而原先一直微笑的管衡，不知道什麼時候，笑意已經斂了。

這其中，隻有來自裕朗的練習生讓大家稍稍提起了些精神。

這組練習生由三個不同領域的自媒體網紅組成，分别是靠顔值走紅的發廊小哥，因為一首翻唱爆火的古風唱見，還有一個酒吧樂隊出身的貝斯手。

因為實力層次不齊，他們另辟蹊徑，選擇了一首當下最流行的洗腦神曲。

别說練習生，連管衡都忍不住笑了。

可是笑完，他也隻給了其中加試自作曲的貝斯手陸栩B，其餘人都毫不留情地打了低等級。

又一個舞台結束，顧星熠剛想舉手，管衡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他看向身後的練習生，拿着話筒開了口。

“各位中的部分人可能知道。”他的聲音溫和，“我也是選秀出身。”

這件事确實是衆所周知。

且管衡參加的節目不是别的，正是當年出了TP這個現象級男團的選秀《超級新秀》。

當年他也是高位選手。

隻是後來出于一些原因，他選擇了退賽。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放棄愛豆這條路。而是在此之後簽了新的經紀公司，并且在新團出道。

他的話音落下，原本竊竊私語的現場就預感到了什麼，安靜了下來。

顧星熠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掌心。

他的腰疼得視線有些模糊，在某個瞬間，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光怪陸離的童年生活。耳邊是一聲聲的斥罵，仿佛又身處永遠混亂忙碌的片場。

也就在這樣的疼痛中，他聽到了管衡的聲音：

“我想問各位一個問題，偶像這個職業，對于你們來說意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