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德清覺得,要麼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要麼就是眼前的人瘋了。
“世子妃,這不是兒戲。兵者,國之大事也。一旦契丹得到通商許可,卻借機大舉入侵大梁。二十年前的人間煉獄就會重新出現,到時候,你我都将成為史書的罪人。”
張雪也覺得紀德清說的很有道理,她在邊城長大,父親也是那場戰場的幸存者,更是知道當年那場大戰有多麼慘烈。
二十年前,大梁出了叛徒,半夜大開城門迎契丹入城,屠戮百姓。是鎮北王率大軍,以無數将士和軍民為代價,才将契丹人重新趕了出去。
她不信任契丹,何況契丹前不久才暴露本性。
“嫣然,我也不喜歡二皇子,但是他的話有道理,契丹是比毒蛇還惡毒的人,我們絕不能信他們!他們得到通商許可,一定會再大舉入侵。”
紀德清面帶笑容,“這位小姐,我十分感激你為我說話,但是那句不喜歡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加。”
魏嫣然沒有改變态度,她在桌子底下默默按住張雪的手。
張雪不明所以,但是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魏嫣然道:“我們殺不盡契丹人,也不可能把草原一把火燒盡,一直打下去勞民傷财,和談才是最終的選擇。”
紀德清感覺自己的火氣也上去,話裡開始帶着諷刺。
“世子妃宅心仁厚,卻不知契丹人毒蛇心腸,若真是引契丹人進大梁,到時候可就不止勞民傷财,怕是要被屠盡十城,也猶未可知。不知到時候,契丹人可還願意和我們和談。”
魏嫣然反問道:“既然二皇子那麼看重百姓,那麼願意保衛我大梁江山,那對我大梁百姓的苦楚,為何隻一味高高在上,不聞不問。”
紀德清深吸了一口,“我知道世子妃怪邊城的官與奸商聯合漲糧價,坑害百姓。但我方才就已處理了,趙知縣已被壓往盛京問罪,漲價的商家全被處罰,糧價已全部下降了。
世子妃怪我便怪我,畢竟是朝廷用錯了人。但如今大難臨頭,再抓着這點細枝末節不放,是否太過了。”
魏嫣然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糧價是紀德清處理的。
但紀德清的話仍舊讓她沒有一點愧疚或者憤怒。
“既然二皇子如此反對聯姻,那當時怎麼沒一頭撞死在金銮殿上,以死谏來脅迫你的父皇改變心意。而是來求我,求我去勸說世子。讓他違反朝廷的命令,不議和,不聯姻,而是開戰?”
“你!”
紀德清直接站了起來,椅子劃過地闆,發出刺啦難聽的聲音。
他大喘着氣,邁着步子離開。
可能是覺得這樣走實在難看,又對身旁的侍衛道:“這菜我一口沒吃,去找老闆把錢要回來。”
侍衛:......
他們好歹代表天家,代表朝廷,請人吃飯談事情。結果事情談崩了,就去找老闆把錢要回來算怎麼回事?
但看他主子那臉色,他也隻能強撐着發出不屑的表情,跑下去找老闆。
等屋内隻剩二人,張雪隻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她好像現在才明白過來,紀德清的話有詐,但是又好像不對。
“嫣然,如果世子違抗朝廷的命令,不選擇議和聯姻,而是出兵會怎麼樣?”
魏嫣然淡然道:“前期朝廷不會追究他違抗命令的罪,反而會默默援助。
但是等仗打得差不多,朝廷會在他和契丹兩敗俱傷的時候出現。直接斷掉他的糧草,然後再派将領要求換掉他,借機收回他手裡的二十萬大軍。如果他敢拒絕,就會立刻被視為不願結束戰争的戰争狂人,還會背上謀逆的亂臣賊子罵名。
到時候紀時澤會一邊面對契丹的鐵騎,一邊面對背後朝廷的捅刀子。
然後朝廷不止可以大勝契丹,還能成功解決功高震主,得民心,又手握大軍的紀時澤。”
張雪大吃一驚,“怎麼?怎麼可以?世子殿下可是為了大梁啊!如果不是世子,大梁已經四面楚歌了,怎麼能如此對待功臣呢?”
魏嫣然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這都是她看的電視劇和書啊,沒想到還能發生她身邊。
張雪有些急切,“可是,也不能真的讓契丹人進來啊,這兩種選擇,哪一種都不能選啊!”
她即怕紀時澤不和談,到時候被朝廷背刺。也害怕紀時澤和談,契丹大舉入侵。
怎麼選都是絕地。
魏嫣然倒也沒有着急,她付了錢,然後把菜都打包起來。
“沒事,見招拆招,反正就是和談了,我們找個由頭拖着通商就好了。”
張雪憂愁地點點頭,“嫣然我...我真的想幫忙,可是這麼大的事,我好像什麼都幫不了。”
魏嫣然笑笑,“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做的事,比如武功身手我就比不上你。你不是一直想參軍嗎?現在伯伯回來了,你可以放心去了。”
經過提醒,張雪這才想起了這件事。她沒想到她随口提過的話,魏嫣然居然還一直記得。
“但是女子從軍一向很難的,而且現在也不是幕兵的時候。”
魏嫣然道:“不怕,你忘了我現在的身份嗎?我讓紀時澤問問哪裡還能添人。而且你比任何人都強,他們不招你才是損失。”
張雪一下就走上前,抱着魏嫣然,“謝謝你,嫣然,遇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魏嫣然回道:“我才是,如此感激遇到你。”
等回到酒樓,魏嫣然讓張雪把菜其他菜拿走,她拿着那盤唯一被她動過的糖醋排骨來到了廂房。
推開廂房,她才發現廂房裡除了紀時澤,還有另一個人。
兩人站在,桌子上放着張地圖,像是在商談什麼要事。
紀時澤身旁的男人看着很年輕,約莫二十歲,皮膚因為風吹日曬呈古銅色,同時衣服無法遮蓋的地方處處是誇張的肌肉,俨然一塊行走的小假山。
二人同時看向魏嫣然。
紀時澤示意道:“飛渡,這是世子妃。”
飛渡明顯愣了一下,随後驚恐地看向紀時澤,等看到紀時澤的眼神才能确認他沒聽錯。
他走上前,喊了聲,“世子妃好。”然後狐疑地看了二人眼,走出了房門,還貼心地把房門給關好了。
魏嫣然把那盤糖醋排骨端到紀時澤面前,還遞給了他兩個饅頭。
紀時澤一看有吃的,立刻接過來,結果隻吃了一筷子就皺着眉頭,道:“這不是你做的?”
魏嫣然還真沒想到紀時澤能一筷子就吃出不是她做的,“當然不是,這是别的酒樓裡的,這盤被我動過,不好意思拿給張雪她們,所以就拿來給你了。”
“哦。”紀時澤答了聲,就繼續吃了幾口,但很明顯沒了一開始的高興。
魏嫣然道:“給你說個事,張雪想參軍,但是現在還不是募兵的時候,你有沒有辦法?”
紀時澤道:“可以的,她身手很好,回頭找飛渡報到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