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燈本人,跟劇裡的沈言秋很不一樣。
有需要的時候,她并不介意笑臉逢迎。她好像天生就知道該怎麼對待不同身份的人,懂得變通,視情況放低姿态。
那種恰到好處的精明圓滑,能最大程度地給自己争取利益,又不至于谄媚到惹人反感。
即使有幾分傲氣,也是融在骨子裡的,不會浮于表面,端着架子給人看。
再加上……她真是漂亮。
聲音也動聽。
雲燈跟他一樣,本科就讀于專業的電影學院,隻不過是在港市。千裡之外,與他隔了一片難以跨越的海。
濃情缱绻時她細細的喘息,柔弱無骨,也曾依偎在他胸口,語帶驕傲地說自己台詞課是滿分。呼吸拂過耳畔,真是要命。
談戀愛時不會想那麼多。可現在分開了,葉平川有時候也會懷疑,她跟自己在一起時露出的笑容,吐露的蜜語,究竟有幾分是含着真心。
科班出身的演員,尤其是女演員,漂亮是最基本的條件,顧盼生輝是必不可缺的風情。
可也很少有人像她這樣,連眨眼和呼吸都是賞心悅目的節奏。仿佛攝像機此刻依然運轉。無論戲裡戲外,每一個瞬間她都美得無可挑剔。
“盯着我幹嘛呢。”她眼都沒擡。
葉平川熄了手機屏,向後靠進沙發裡,口無遮攔地問,“你真的動過臉麼?”
他是從不會去網上搜自己名字的人。媒體向來聽風是雨,說能颠倒黑白也不過分,無論是朋友還是戀愛,他向來都隻憑自己的眼睛,去認識和了解面前的人。
但離婚後,他第一次去網絡上搜了雲燈的名字。
她每次爆紅都轟轟烈烈,在出道的那部電影《潮夜》裡,更是以惡女形象聞名。暗地裡惡意揣測的人非常多,黑料五花八門,也是意料之中。就這,還是已經被清理過的版本。
雲燈是眼裡不揉沙子的性格。現在還能被搜索到的黑料,都是她自己不在乎的。
葉平川想起前些天還看到,網上有号稱是在港讀書見過她本人的同學,說她以前不長這樣。
有評論附和,還放出了《潮夜》和她近期活動照片的對比。粉絲們哪能忍受這種言論,在底下據理力争,吵得不可開交。
說實在的,葉平川跟她在一起好幾年都沒注意過那麼多。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拿着放大鏡,挑出那麼多細節來吵。
“動過呀,當然有動過。”雲燈果然沒生氣,不緊不慢地說,“我鼻子是做的,左耳朵到現在還缺塊軟骨呢。你不是也親過嗎?”
“……”
“不相信啊?”
“誰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騙我。”
他哪知道人的耳骨應該是什麼形狀。他是親過,又不是解剖過。
“難道不是因為妝化得不一樣嗎?”他還記得評論裡粉絲是這樣解釋的。
雲燈沒回答,把手上的消息編輯完發送出去,才擡眸瞥向他,“怎麼忽然想起說這個?你連自己被p過的照片都認不出來。”
葉平川臉長得好看,是直到初中,還沒開始蹿個兒時會被錯認成漂亮女孩調戲的那種好看。氣得他每天猛喝牛奶,放學就去運動,恨不得睡一覺起來能長十斤肌肉。
人總是越擁有什麼,就越不在意什麼,他對身材的關注要遠超過臉。但葉平川的粉絲很愛p他的大頭照性轉版,其實也就加個長發,把臉型和五官輪廓修柔和點。拿給他看卻從來認不出來。
雲燈很清楚,隻要不是整容到換頭的地步,他根本就不會發現。說不說實話全憑良心。
他們之間很多時候都是這樣。
就因為葉平川活得随心所欲,很多事渾不在意,才給了她可乘之機。
“那是他們瞎玩,都給我p成妖精了我怎麼會認得?”
葉平川一臉不服,可看着她,表情又逐漸變得複雜,像是自尊心受挫的郁悶。
“隻是想知道,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着我。”
如果不是為了離婚,雲燈主動攤牌,他壓根就注意不到。
雲燈幾乎知道他的一切。
而關于她自己,她一半沒說,一半說的是謊話。
“好啦,事已至此,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多想啦謝大人,一起把戲拍好才對嘛。”
雲燈拿起桌上果盤裡的砂糖橘,主動剝了一顆給他,“你也不希望自己拍出爛片的對不對,會變成黑曆史喔。”
澄黃的果肉瓣上,連白色橘絡都被細心地撕去,連手指都能嗅到汁水甜美的清香。
葉平川偏不動,也不去接。
雲燈眨了一下眼睛,很好脾氣地坐到他這邊來,把橘子果肉掰成兩半,一半遞到他嘴邊。
他葉少爺這才大發慈悲地張嘴,舌尖不僅卷去果肉,連她指腹那縷甜蜜的香氣都不客氣地一并掠走。
雲燈面不改色地吃了另一半,抽出張濕巾擦手。一邊擦一邊站起身,準備坐回去。
車輛在行駛當中,忽然輕微地颠簸。
是很輕微的。保姆車車身重,底盤又皮實耐用,這麼點小颠簸,端杯水都晃不出來。
葉平川卻一下坐直了,伸手扶住她的腰。
前兩年她拍戲吊威亞,強度太高腰肌勞損,去醫院時已經拖得很嚴重了。腰上落了舊傷,陰雨天疼得掉眼淚,總要趴着睡覺。
“幹嘛這麼緊張。”
雲燈想起剛才審片,看到沒過的那條裡謝憑淵意識超前的小動作,竟然打趣他,“你是不是還喜歡我?”
葉平川反唇相譏,“我看起來像那種愛心泛濫的蠢貨?”
“是麼。”雲燈沒提他下意識的保護動作,猝不及防殺了個回馬槍,“可從你定的片酬上看,不像是對我沒感情了的樣子诶。”
“……”
“有啊,當然有感情了。”葉平川要被氣笑,模仿她的語氣,不無嘲諷地說,“我有在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