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旸又病了一次。
他在無夢的厚重黑暗中苦中作樂地想,還好這次隻是發燒——上次要難受多了。
等他勉力醒過來,日頭已經上了三竿。
薛麟單手支腮,守在床邊安靜地看着他。
——這場景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讓人驚恐了。
阮旸靠在床上瞪他,“你有什麼事?”
薛麟看着他的樣子啧舌,把手放下來,“我就是在想:别人病了睡覺了都是喊娘,怎麼就你是喊爹?”
阮旸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緊攥着被子的指節泛出一點青白色,“是嗎?我還說什麼了?”
“你還……”薛麟反應過來自己不應該順着他說,賭氣地一“哼”聲。
“沒什麼。”
阮旸覺得他很奇怪,“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薛麟跟他僵持了半天,到底先堅持不下去了。
“我二叔想找你過門做客,托我問你有沒有空?”
阮旸窩在被褥裡,哪裡都不願動彈。
“我不去。你就說我要死了,不方便拜訪薛公宅,害怕帶了晦氣。”
薛麟呸他,“别亂說話,多不吉利!”
薛麟打量着阮旸蒼白的臉色,心裡也能明白他大概是真的不想出門,但自己卻已經答應過了别人,隻能硬着頭皮跟他讨價還價。
“我知道世家貴族在你這裡沒有什麼好印象,但我二叔是好人,你可以見一見他的。”
你就拉倒吧!阮旸心想,薛家裡裡外外從上到下一窩子的毒蛇,難道還能養出個白毛兔子來嗎?
他這麼想着,也不管薛麟如何的軟磨硬泡就是鐵了心,始終不肯答應去見薛靈玙。
薛麟覺到有一點迷茫,“你有這麼固執的嗎?”
他眉宇間有六分像阮鸾筝,尤其皺眉的時候,那點淩厲的英氣便全都顯了出來。
阮旸不自覺的放緩了語氣,“姑姑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薛麟順口回答,“母親最近新換了幾個男寵,其餘也都和往常一樣。”
阮旸像是給噎了一下,“……她有很多男寵嗎?”
“還好吧,府裡的人數差不多是固定的,不過她興趣來得快去得快換得也快。畢竟世上什麼東西都少,就是兩條腿的男人多。”
阮旸跟薛麟都不說話了。
“你接着問啊!”
過了好一會兒,薛麟才幹巴巴地說。
阮旸身上沒什麼力氣,靠在榻上問,“問什麼?”
“比如姚赫最近好不好啊?”薛麟看上去很不滿。
“他現在在哪裡?想你了沒有?你怎麼一直都不問我呢?”
他看起來挺生氣的,“你怎麼這麼沉得住氣呢!”
——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呢。
阮旸看着他,想了想,又想了想,還是很不明白——毒蛇窩裡養不出白毛兔子,華陽公主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善茬,怎麼兩個合一起就能養出個石頭鎖子一樣的薛麟來?
阮旸歎了口氣,“我知道他過得還可以,姑姑沒有虧待他。”
他看向薛麟,“還是說我想錯了。他其實跟傳聞裡一樣,受着華陽公主的侮辱和輕視。”
“當然不是!”
他們這裡說着話,外面院子卻不知為什麼喧鬧起來。
薛麟挑眉,剛掀開門口蓋着的簾子,就看着一個人着急忙慌地向他撞過來——是他的随身小厮。
“你趕着要投胎嗎?”薛麟一把按住他。
“郡王恕罪!”小厮連忙誠惶誠恐地行禮。“公主叫您回府呢!”
薛麟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屋裡坐着的阮旸,皺眉問他,“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