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驟歇的午後,濃蔭如墨潑灑在青石小徑上。樹影婆娑間,幾個灰袍術師圍作一團,衣袖上的族紋在斑駁光線下泛着陰沉的色澤。
“喂,聽說了嗎?五條家那件事...”領頭的術師用折扇掩住半張臉,扇骨上雕刻的禅院族紋在陰影中若隐若現,“說是詛咒師的報複,但現場有着總監部的東西。”
“何止!”旁邊矮個子的術師壓低嗓音,袖袍随着動作簌簌作響,“五條家的三族老據說是當場就沒了。要我說,要不是上面安排,誰敢動那兩位的...”
“這才是死無對證,不然落在那兩位手裡有了把柄,拆了總監部我都信,最後能活幾個...”
話音未落,年長的術師突然按住同伴肩膀。
他脖頸後的咒印在冷汗中泛青:“慎言!那位隕落後,五條悟拆了半個忌庫,夏油傑的咒靈
至今還在忌門徘徊。這等事也是我們能嚼舌根的?”
衆人突然噤聲,穿堂風掠過庭中古槐,驚起數隻黑羽咒鴉。
樹影搖曳間,遠處傳來木屐叩擊青石的脆響,一聲聲碾碎凝固的寂靜。
“是黑色袈裟!那位來了!”不知誰低呼一聲,幾人如驚散的咒蟲般倉皇離開。
菜菜子攥着夏油傑的衣擺,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漆黑的詛咒在瞳孔深處翻湧:“他們亵渎姐姐的時候,可曾想過要慎言?”
美美子懷中的詛咒玩偶裂開細密的縫線,滲出瀝青般的咒力。
夏油傑修長的手指輕輕按在兩人發頂,袈裟的袖擺掠過滿地枯葉:“如果是理奈的話,可不會這麼做。”
“她就是太溫柔了。”他溫聲說着,幾枚咒靈球悄然滾落,在石縫間折射出妖異的紫光,“但對蝼蟻,可以像對待沾在衣襟上的塵埃。”
登記處的青銅鈴铛突然無風自鳴。
值班的少女術師慌忙放下手機,屏幕上“九條理奈隕落真相”的讨論帖還閃着幽幽藍光。
她擡頭時,正撞見夏油傑垂落的額發下,那雙仿佛吞噬了所有光亮的眼睛。
她急忙按下息屏,鎖屏畫面定格在前次交流會——九條理奈的咒具劃破長空,在暴雨中織出鎏金蛛網。
“夏油大人...”
“給這兩個孩子登記。”
“好的...請先填下信息。”值班少女将登記簿推到兩個女孩前面,餘光瞥見女孩們并排寫上的兩個名字——夏油傑、九條理奈。
喉間突然泛起苦澀,在她們這群被稱為不入流的術師眼裡,這位少有的一級女性術師,比起那兩個最強來也毫不遜色。
“好了嗎?”美美子突然将筆拍在櫃台,驚得術師打翻了朱砂硯,赤色液體蜿蜒過“監護人”欄位,将兩個名字染成觸目驚心的紅。
“請...請在這裡留下咒力印記。”她顫抖着遞出鎏金紙頁,眼裡藏着自己都沒注意到的陰霾。
憑什麼啊...不是特級術師嗎,怎麼連自己在意的人都保護不了?
回廊轉角處,菜菜子突然駐足,少女纖細的指尖纏繞着幾縷灰色咒力,那是方才從值班術師身上剝離的惡意。
“夏油大人,”她仰起頭,泛紅的眼尾在夕陽下宛如泣血,“為什麼允許他們活着?”
美美子也拽住袈裟,虛空抓出一縷腥甜的咒力殘渣:“那個值班的,她在偷偷怨恨您。”
夏油傑撫過孩子們發頂,遠處總監部的朱漆大門正緩緩閉合,将最後一縷天光吞入深不見底的陰影。
“怨恨是很好的養料。”他輕笑,袈裟上暗繡的咒紋泛起漣漪,“活着的人,是要贖罪的。”
這是來自特級的死亡通告,亦是守護者最後的溫柔。
另一邊,五條家。
鎏金燈盞明滅不定,本家的長廊仿佛盤踞的巨蛇,将月光絞碎成滿地銀鱗。
五條悟的白發在陰影中泛着冷光,他踏過廊檐垂落的紫藤花穗,每一步都驚起封印陣法的嗡鳴。
“她的病榻倒是比忌庫的結界還牢固。”他俯視着台階下紋絲不動的身影,“不是自诩長輩嗎,家主繼任的儀式都請不動她了?”
六眼穿透層層疊疊的咒符,仿佛又看到自己内室懸挂的半成品。
那件本該出現在繼任典禮上的新娘華服,在得知女主人過世後就被停工了,輾轉又送回了他這裡。
五條葵的脊椎在威壓下發出細微脆響,發間垂落的流蘇卻分毫不顫:“是我之過,被三族老盜走了回鏡也未曾發覺,他此番釀成大禍,老夫人也深感愧疚...”
“愧疚?”五條悟指尖凝聚起蒼藍咒力,淩空劃開她袖中暗袋。
半枚染血的族徽應聲墜地,在青石闆砸出星火,“憑借三族老一個人有這麼大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