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夏随太子來到禦前,一路偷偷張望,并未見到柳風的身影,心下松了口氣。
“這就是太子辦的好事?”聖人一怒,衆人跪倒一地。
太子隻稱“知罪”,再無辯解。
倒是淑妃敢在這時開口:“陛下息怒,還是先回宮吧。”
聖上冷哼一聲,片刻就有宦官高喊“聖駕回宮”。
池夏随太子銮駕返回大明宮,剛進少陽院就聽見瓷器碎裂聲。
“查!給朕徹查!”聖上的怒吼隔着屏風傳來,“光天化日刺殺儲君,反了天了!”
“阿耶息怒。”太子聲音虛弱,“兒懷疑,與南疆有關……”
池夏躲在廊柱後,看見太子身着白衫,卻因為突然跪下的動作,很快被染成紅色。
“池娘子?”一個宦官發現她,“您怎麼……”
正是那日來池府宣旨的公公,看來是禦前紅人。
“是孤叫她來的。”太子擡頭,蒼白的臉上浮現笑意,“今日多虧她打碎了玉如意。”
不言而喻,太子一句話便顯出池夏的功勞,聖上怒氣也緩和了些。
“既如此,你好生照顧太子養傷,”聖上在她的跪拜下也不好再發火,反而下令:“将東宮印鑰給她,若能替太子管好少陽院,朕也好放心賜婚。”
池夏驚得忘了謝恩——這意味着她可以自由出入包括書房在内的所有宮室!
夜深人靜時,池夏攤開紙張,憑着今夜回憶,默畫少陽院布局。
據紫榆調查,洛眉當年斃命的地方,就在某間耳房……
“咳咳。”内室傳來太子的咳嗽聲。
池夏忙收起圖紙,來到太子寝殿。
燭火下,那人正披着素白中衣執筆寫字,傷口顯然又裂開了,胸前染着點點猩紅。
“殿下不要命了?”她聲音溫柔而責怪,上前收起玉筆。
太子也不惱,反而示意她展開書案邊緣的一幅絹畫。
“認得嗎?”
池夏看清後,不由指尖發顫,畫上是阿姐在法喜寺賞梅的場景,旁邊題着“倚”字。
她突然意識到,這個令人看不透的儲君,或許是導緻阿姐身死的最後一根稻草,卻不是唯一的兇手。
“很多疑問是不是?”太子聲音十分沉重,卻轉而一笑:“你是來聽故事的?”
池夏忙道“不敢”,福了福身,便上前為他更衣換藥,想來太子應是比她還了解池家的藥鋪生意,她也無需隐瞞這點手法。
解開染血的繃帶,發現他舊傷疊着新傷,最驚心的仍手臂上那一道,可是再多疑問,也隻當沒看見,埋頭處理傷口。
太子見她動作利索,難得暫時放松了神情。
燭光下,太子換了幹淨衣服靠在床榻上,黑眸如墨,靜靜凝視着她:“為何救孤?”
池夏一愣,心知他指的是白日趁亂替他拔箭,又替他止血的事。
自從景甯居出來,池夏重新拿起了醫書,也有了随身攜帶金瘡藥的習慣。若非今日皇家大典,不得夾帶利器,她身上還會裝着細針桑線。
“殿下救妾身于亂箭之中,妾身怎會袖手旁觀?”池夏換上溫婉的笑,接過見底的茶盞:“還未謝過殿下替妾身隐瞞之恩。”
說罷福了福身。
“你明知,”太子神色晦暗不明,隻有那一雙眼睛,透着鋒利的光,“我若死了,婚約自然作廢。”
池夏心頭劇震,他竟知道她不願嫁!
“殿下說笑,傷口并不緻命,是妾畫蛇添足。”她強自鎮定地回答。
太子沉默良久,就在池夏以為他要睡去時,忽然道:“你覺得,是誰想要我的命,又不敢真要我的命?”
殿外傳來三更梆子聲,池夏回過神,這才驚感自己後背滿是冷汗。
“殿下不是說南疆……”她恰好聽到一句,便随口謅來。說完才察覺在宮裡不能這樣回話,忙下跪請罪:“妾不敢妄測。”
“阿芙。”太子突然喚她小字:“留在少陽院這段日子,幫我查件事。”
“請殿下吩咐。”
“五年前……”太子眼中閃過一絲痛色,“你阿姐身邊那個婢女,到底被何人所殺?”
“當啷”一聲,茶盞從池夏手中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