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假模假樣地去親耕,叫我做什麼,陪他演戲?”她扯着錦被憤憤道,“憑什麼啊,不明不白的我算什麼?”
發完牢騷卻不見顧姨哄勸,隻得撒嬌:“能不能不去啊。”
顧姨露出“何必多此一問”的神情,輕拍她手背,“聖上和淑妃親臨,你還是早點回府準備吧。”
“我不去。”池夏賭氣道,但也隻是賭氣的話。
磨磨蹭蹭坐起身,顧姨笑着把她的外衣放到床榻上,準備好熱水淨面,“先起來吃飯吧。”
正要出去,想起一事,又關了門進來,“你帶回來的那人醒了,半個時辰前有三隻信鴿落他窗前,剛剛飛走,我沒攔着。”
池夏眉心一蹙,想了想道:“您和雲樂先吃,我辦點事。”
收拾完就往柳風房間跑,顧姨對此隻能搖頭興歎。
池夏看他房門未關,輕敲兩下就闖進去:“你日理萬機我不管,但我的小鋪子若被你招來什麼髒東西,我就一針下去讓你再也起不來床,送到萬年縣換酬金!”
柳風早聽出她的腳步,在榻邊期待地坐着,看她進來能說出什麼好話。
“果然沒什麼好話,”柳風低沉一笑:“可惜我不是通緝犯,不能為東家換酬金。”
東家?他怎麼學雲樂說話,還陰陽怪氣的。“你好好說話!”
柳風眯起眼睛:“怎麼,東家不收我做侍衛?”
想起晨間那番糊塗話,池夏根本沒當回事,嗤道:“閣下日理萬機,當真有空?”語氣裡滿是譏诮。
柳風神色收斂,眼中銳光一閃,旋即化作春水:“我何時說笑了?”
池夏接下他眼中的暗箭,故作擔憂道:“走在我後面,被你京城的仇家發現了可怎麼辦呢?”
這人分明是想拿她作掩護。
果然柳風眼神驟然暗沉,似乎咽下了遷延,故作輕松:“仇家有事不顧得我。”
這就是他三隻鴿子傳來的消息?池夏默然,此人身上謎團太多,她不願深究,可命運偏要将他們越纏越緊。
“有件事……”池夏覺得有必要弄清楚:“昨夜遇到我之前,你可有進過賀王爺書房?”
柳風眉頭一鎖,他知道自己無論答什麼,池夏都有後話,停在這裡,是為了試探他。
此前瞞她種種,隻是不想把她牽扯進來,可……柳風想着今日收到的三封傳書,可以預見她注定越陷越深。
于是擡頭,目光清明,據實相告:“進過,聖上信鴿飛進來後,兩名宦官緊随其後,我不能暴露,便退出去了。”
信鴿……池夏進去時,地上是有一隻死鴿子,竟然是皇家的!
“我有個懷疑,”池夏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于是壓低聲音,開口前仍覺不妥,索性坐在塌邊,挨着柳風道:“信鴿和宦官相繼出現太過蹊跷,肯定不是好事兒,王爺之後恐怕還有危險。”
柳風一開始認為僅兩個宦官還威脅不到父親,沒想過後續還有殺手,是他低估了朝堂局勢。
而他更沒想到的是,父親身體竟卻然衰敗至此,若早些知道,他定不會離開。
池夏不見他回應,接着說:“我不管你為何夜闖景甯居,但你既無害王爺之心,就勞煩讓你的人多護着那裡吧。”他有信鴿,自然有通信之人,而且時常看他的氣度,根本就是官貴之人,肯定有不少手下。
可池夏不知,他帶回來的人已經盡數死在霸陵原之上了,而信鴿,是他昨夜剛剛交于父親的。
不然怎會提議親自做她的侍衛呢。
柳風沒有解釋,隻苦笑一聲:“你要不,管一下呢?”
池夏滿是不解地看去,管什麼?
柳風輕笑出聲,眼中閃着狡黠,提示她:“你管管我,為何夜闖景甯居。”
……
池夏無語,還有這麼接話的?翻翻眼睛随意敷衍:“為何。”
“我同東家一樣啊。”柳風倒是有興緻,擠出滿臉無辜。
“耍我!”池夏氣極,昨夜在荒院,柳風就說過來意與她一樣。
還以為是防止她追問,現在看來,更像是追問她?
不對,這人最是狡猾,差點讓他混過去!
池夏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沒受傷的右臂:“你到底能不能派人保護王爺?”
柳風聽到質疑,不自覺挑眉而對,帶着軍中審問俘虜時的淩厲。
卻看她到沒得到答複而漸怒的眉頭,竟先軟了下來,溫言應她:“你放心,我叫信鴿就是為了安排人手。”
“你不親自去?”池夏眨巴着大眼睛,心想能把這個目的不純的假侍衛趕走就好了。
柳風卻是看破她的小心思,整個人忽地傾身逼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畔:“我是東家的侍衛啊,怎可擅離職守?”
男子的氣息撲面而來,将池夏緊緊包裹住,像身處冷峻的高山和清幽的深潭中,她的血液一瞬間凝固,又像上有瀑布飛流而下,一瞬間萬箭齊發,在她體内四處亂撞。
“噗咚——噗咚——”
帶着心跳也悸動不一。
“我……”池夏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又嬌又弱,隻覺面頰燒得厲害,強自鎮定将臉轉向一邊,清了清嗓:“我沒錢付你,你可自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