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瀾月的女鄰居一家死了,死在了一個陰暗悶熱的夏日裡。
她覺得她離死可能也不遠了。于是,她在這個陰暗悶熱的夏日裡麻木地等待着厄運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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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月?”在午飯的空隙,一位工友大哥輕聲叫了她一句,關心道,“你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你沒事吧?”
鄭瀾月搖了搖頭,看着臉色同樣也好不到哪兒去的大哥,說道:“可能是有點累了吧。”
她出衆的大腦如今隻能被困于這座死氣沉沉的工廠,她的靈魂仿佛被人制成了提線木偶,一遍遍地重複着毫無意義的動作。
難道她終生都要這樣在一間十幾平方米、旁邊還剛死了一家人的小公寓,以及這間像豬圈一樣把他們圈起來的工廠裡過活嗎?
未免太令人絕望了些。
她決定往好處想想。
至少,目前為止,似乎沒有阿瑞烏人想來找她的麻煩。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可是……可是躲得過一時好說,在經曆過了那麼多事情後,她不得不懷疑,自己真的還能夠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世嗎?
那晚無意中撞見的那個吸幹了一個普通人類小女孩鮮血的阿瑞烏族男人,他究竟有沒有盯上自己?
鄭瀾月的心始終在慶幸與猛然揪緊中轉換着不同的情緒。有時她想,這操蛋的世界,還不如直接給她個痛快,一死了之,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怕了。
可悲的是,在阿瑞烏統治下的挪得星,連一死了之都成了一種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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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瀾月終于下班了。她走在臨近傍晚的沒有陽光的街道上,心情和天空一樣灰暗。
今天晚上該吃點什麼呢?她低着頭邊走邊想,吃點沒什麼味道的飯菜,睡上幾個小時,然後明天又要天不亮就起床,走上一萬多步趕到工廠,重複枯燥乏味的一天。
今天上面終于大發慈悲,肯讓他們按時下班了。這不,天都還沒黑呢。看來今天能多睡上一兩個小時。唉,如果是在以往,她有精神了還會敲響鄰居家的房門,和王阿姨還有她放學了的女兒玩點桌牌遊戲娛樂一下。現在……
“因弗枘,站住!”
鄭瀾月瞬間被拉回現實,她吓了一跳,第一反應卻是将頭埋得更低了。
餘光中,幾雙烏黑锃亮的皮鞋快速地移動,從不同的方向将她包圍了起來。
“你姓鄭?”
她聽到頭頂上方,一個冰冷如機械音般的聲音問道。
“是。”她木然回答道。
“北阙大學零字班的?”
鄭瀾月本來被吓得頭腦空白一片,聽到這句問話,居然找回了點意識。
怎麼他們阿瑞烏抓人還問學曆?難道要雇我當秘書?
雖是一頭霧水,鄭瀾月也不敢在言語上有任何違逆的意思。她乖乖地回答道:“是。”
“帶走!”
一句話仿若判處死刑的令簽擲地,鄭瀾月覺得渾身的血都涼了。
“大人……”她抖着聲音求道,“我并沒有做過什麼……違抗命令的事……”
她不能跟他們走。跟他們回去,就會身陷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你哪來這麼多廢話?”那阿瑞烏族人不耐煩地說,“給她戴上禁制,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