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帶着屬于獸人的粗糙,卻又帶着沐雪特有的細膩。
“占蔔是光屬性精靈才能使用的魔法。”
陽光略微晃眼,分不清是天空更藍,還是獸人的眼睛更清澈。赫拉索性合上了眼,揚起緩慢而閑适的語調說:“你的住處有魔法留下的紋路,大概是精靈們占蔔出了你的未來,覺得你能把我帶到精靈族,所以才讓我們相遇吧。”
沐雪反應了一會兒,最後也沒說什麼,隻表示知道了。
畢竟此前赫拉告訴她關于自己的事情時,她也如同此時一樣平淡。
——隻是知道了。
風吹過木葉,沙沙聲伴着鳥雀鳴。
清淺的呼吸在頭頂,撩人的芬芳在鼻尖。
過了很久,赫拉聽到小獸人認真問:“那些信封是為了讓我看到嗎?”
“嗯——”赫拉沉吟了一會兒,仿佛在吊人胃口,“誰知道呢,一環扣一環,那麼多人、那麼多事。”
獸人明顯跟精靈合作了,那麼他們再種下一個又一個占蔔陣,引誘誰人做出何種舉動,又為了達成某一族的何種目的,這般那般,不足為怪。
她一個平平無奇的小人物,哪裡看得清、哪裡看得懂?
“是很麻煩。”沐雪扶着下巴想了好半天,最後也沒想出什麼來,最後道:“算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赫拉笑了一聲。
不知道是笑沐雪的短見,還是笑自己也屈服于這種“當下”了。
沐雪當然也聽不出來,她看看赫拉,又摸了摸她的頭發。
這次力道輕了很多。
赫拉感受到,睜開眼睛時恰對上沐雪低垂的視線,她愣一下,笑着反問:“怎麼這樣?”
這種眼神,這種動作。
獸人的眼神很清澈,就連裡面的感情也一般清晰,伸手就看得到影子。
“你很脆弱,所以要輕點。”她的語氣很認真。
赫拉愣了好一會兒,用不知是笑還是歎的口吻說:“我才是主人吧?”
沐雪依舊是認真回答:“你不像我認知裡的主人。”
她不善言辭,但回答都發自内心。
“那我是什麼?”赫拉平靜下來,嘴角帶着淺淺的弧度,問。
“是……”沐雪想了好一會兒,才一邊小心翼翼地撫摸她的頭發,一邊回答。
她覺得赫拉很強大,對她也很好,很負責,很溫柔,有資格成為她的主人。
但赫拉又很脆弱,連嘗試都不願意嘗試,什麼都沒做就想着放棄生命。
明明隻要随便做點什麼,像剛剛那樣,就能得到一些意料外的結果,有解決問題的希望,但她直接放棄了。
這讓沐雪覺得她很脆弱,她需要自己的保護。
一個能保護自己,但是還需要自己保護的人。
聽起來很奇怪,她也沒搞懂這種複雜的感覺要如何解釋,于是想了半天隻說:“是要在一起的人吧。”
她還是很喜歡跟赫拉在一起。
因為赫拉對她很好,她想要被強大的主人保護,與此同時她也想要保護脆弱的赫拉。
她也覺得赫拉很喜歡跟她在一起,沒有原因,她還是理所當然地這麼認為,感覺就是最好的證據。
而且她還要保護赫拉不受其他人的控制,這樣赫拉也能反過來保護她。
這種關系好像不能用主人來形容,于是她隻好這麼講。
“……那就太好了。”赫拉反應了很久,久到風吹過不同的樹葉,葉片上栖息的蟲子也換過,才說出這麼一句話。
不知道她想了多少,但知道她身上的獸人安靜又認真地盯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那雙湛藍的眼睛中沒有對于未來的種種煩擾,看不到過去的諸多流離與苦悶,隻清澈地映出了現在、現在正躺在她腿上的赫拉、赫拉那雙不同顔色的眼睛。
那雙眼睛也許還會帶來諸多磨難,也許以後還會發生很多讓人厭惡的事情。
但也是用那雙眼睛,赫拉仿佛在一瞬間看到了湛藍的天空與海洋,它們廣闊無垠,充滿了危機,卻又無比美麗。
她盯着沐雪的眼睛,頭一次放棄對未來的諸多擔憂。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