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燃轉回去,不想說話了。
再多看一眼她就會被惡心死。
江知水滑動輪椅靠近她,就和之前不經詢問靠近她床畔一樣。
“要看什麼?”
她邊問,邊去收拾桌上的餐盤,也和之前一樣。
夏燃擡腿把她抵開,“不準動。”
她很聽話,當真不動了。
夏燃點開電視随便選了個節目看,旁邊的人真就安安靜靜陪着,一動不動,聽話到近似于傻的地步。
廣告期間,夏燃轉身側躺到沙發上,無意間又瞥見她,随口道:“真可憐。”
被說可憐的人将目光落到她臉上,歪了歪腦袋,似乎是不解。
“你想錯了。”
夏燃收回視線不再看她,也不對她的話作出回應。
過了一會兒,她想去衛生間,過去要路過客廳的全身鏡。
剛起身往前走,還沒到鏡子能照射的範圍内,她想起什麼,猛地回頭去看江知水。
江知水又露出了堪稱虎視眈眈的表情。
而在她回頭的瞬間,換成了人畜無害的樣子。
夏燃微笑,“早說了,你的任務不就是充當鬼怪,裝成她來伺機殺我,直接動手不好嗎?”
江知水又露出茫然的表情。
盡職盡責當着江知水。
即便夏燃已經将她的目的講了出來,她也絕不會對此做出任何設定外的表情。
就仿佛和曾經的夏燃一樣,充當着小說中被觀測的角色,所以在某些場景中,言行舉止皆不由己,就連眼神也無法由自己控制。
但夏燃很清楚,二者不同。
眼前的東西從來都沒有過生命。
它們隻是虛構出來的填充造物。
沒有生命、沒有想法、沒有意識,隻是構成高樓大廈的沙礫之一。
名不見經傳,自然也不用講什麼名字,它們什麼都沒有,隻是死物。
和上了發條就往前走的木頭車沒有區别。
就算她再如何刺激,對方也隻會模仿江知水,然後伺機殺掉她。
這就是它存在的意義,它此“生”的使命。
然而,就是這種東西構成了世界的大部。
缺乏靈魂與意識的“機械”造物。
分明人類所謂的靈魂、意識,本身也隻是神經元間的電流傳遞,嚴格來講和機械造物沒有區别。
但夏燃就是能明顯感覺到二者之間的區别。
每每碰到這些玩意兒,她就會有一種如蛆附骨的惡心感,像是被塵埃掩埋了。
她實在不懂,為什麼一個活生生的人也能這樣被設定、被延伸,被沒有任何思考能力的東西模仿。
它憑什麼覺得江知水會是那個反應?
它又憑什麼借由江知水的身份來做這些事?
許多問題都沒有答案,亦或者是人們不願意承認那些既定的答案。
她很惡心。
并且由此生出了原來怎麼也攢不出的氣勁。
再不看它一樣,她拿回匕首徑直走到鏡子前。
當鏡子映照出她的身影時,輪椅上的人如同被開啟了什麼開關,自顧自滑動輪椅向她靠近。
夏燃安靜看着鏡子,從鏡子裡其實看得一清二楚,後面的人渾身都是黑色的,就連輪椅也是。
那是獨屬于影子的純黑。
坦誠來講,這樣的關卡算不上難,但如果沒有察覺,大概會有玩家被害。
她轉身的一瞬間,它的身上所有的黑都褪去,又成了江知水的樣子。
“我想跟着你。”它仰頭看着夏燃,認真講。
“我不想你跟着我。”夏燃也認真回答,而後将匕首刺入它的脖頸,和蘇流當時紮的地方完全一緻。
不知道戳脖子的行為有什麼講究,反正蘇流發現了,那她直接拿來用就是。
“哐當——”
它消失在原地,匕首掉落在地,發生清脆一聲響。
“笃笃笃——”
正巧門又被敲響,夏燃去撿起匕首,直接往門的方向去。
剛拉開門,門外又是江知水,并且這個江知水還在她開門的瞬間睜大了雙眼。
夏燃臉上沒什麼表情,反手往後一戳,将又從鏡子裡撲出來的黑影牢牢按在身後。
這種世界确實很麻煩,要注意的細節太多了。
煩死了。她想。
“你最好是真能幫上忙。”她低頭看向江知水,聲音依舊閑散,但或許是因為臉上沒了表情,瞧起來有些瘆人。
黑影再次被刺中脖頸,緩慢消散。
江知水睜大的眼睛這才恢複。
“我會盡力保證這次不出錯。”她緊緊盯着夏燃,夏燃面無表情居高臨下回望。
輪椅上的人不知想到什麼,稍稍有些雀躍,補充說:“請你在這個世界活下去,我能幫你。”
夏燃哦了聲,再次拽着她的輪椅把人拽進來,而後碰一聲關上門。
“說吧,遇到什麼事了,要我怎麼做,你又想怎麼讓我脫離生命的循環。”
總渾不在意的人似乎上了點心,往沙發上癱的動作如常,懶懶散散的語氣如常,但的确是……上心了。
江知水察覺到,靠近沙發守在她一旁,慣常平靜的雙眼有了些神采。
“隻需要活下去。”
夏燃轉手就敲了下她的腦袋,而後躺倒在沙發上,長歎一口氣。
大概隻是躺得舒服了。
“少扯沒用的,問什麼答什麼。”
江知水摸了摸被敲的地方,眼神卻更亮。
“好。”
“……”聽不懂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