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房間後,夏燃才明白之前管家的話是什麼意思。
房間裡隻是普通的酒店模樣,這裡既不是中世紀,也不是科技力極高的世界。
當然,無限流嘛,明白明白,東拼西湊的世界框架也不足為奇。
她甚至覺得這主人存在的意義,可能就是之後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這群參與者受罪。
不過這些并不重要。
舒舒服服躺到松軟的床上,她長長松出一口氣。
軟,舒——服~
不久後,溫熱新鮮又美味的食物劃過食道。
她再次享受地眯起眼睛。
嗯~好吃!
上次待的是個鳥不拉屎的地兒,末世。
别吃頓飽飯了,喪屍沒拿你當飽飯都夠嗆,襯得現在這待遇跟天堂似的。
她就想不明白了,那些個閑得發慌的讀者怎麼就這麼喜歡看這種鳥不拉屎的世界發生的故事。
害的那麼多個虛境裡,末世、廢土、生化危機,這種狗都不樂意待的地方不在少數,平均度過五個世界,就有一個是它們。
可恨至極啊。
但她也沒法子,那些個實境裡的人就是厲害呗。
她能有什麼辦法。
不如大睡一覺,然後祈禱睜眼就進入一個鳥語花香的新世界。
這無限流也是閑的,就知道吓人,她才不樂意在這種世界多待。
不過很顯然,“閑得慌”的人不在少數。
隔壁就住了一個。
她吃完飯美滋滋躺回軟軟的大床上,如置雲端。
還沒多久,敲門聲傳來。
“笃笃笃——”
啧。
“要不你直接進來吧。”
她特地沒關卧室房門,就為了聲音能傳出去,這一刻不用下地。
“笃笃笃——”
門又被敲了三聲,過了幾秒,開門的動靜才傳來。
而後有微弱的窸窸窣窣,像是木輪碾壓過地闆發出的滾動聲。
的确是江知水。
抱着我的杯子就回自己房間了,不知道打了什麼鬼主意。
夏燃想着,不怎麼打算跟她繞彎,聽聲音靠近得差不多後直接說:“用杯子當借口找我幹什麼?。”
“……”江知水停在卧室門口,陷入沉默。
她的沉默是真沉默。
等了一會兒沒見動靜,癱在床上的夏燃探頭看她一眼,然後就繼續癱回去了。
想看就看,看一萬眼我也掉不了肉。
結果出乎意料,這小孩兒這回似乎不是來找“真金”的,過了一會兒竟然開口了。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夏燃的大腦被美食和美床安慰好了,恢複正常工作,自然早就反應過來:自己和這世界别說聯結了,八竿子還打不着關系呢,它哪兒會沿着自己完善設定。
所以江知水不是因為世界補充設定,而跟自己扯上關系的。
她要麼是真認識自己,要麼是别有所圖。
嗯,想清楚了,然後呢?
“你說呢。”她扔了個不用動腦子的答案,甚至連視線也沒有挪過去。
這話說得語焉不詳,如果對方有心,就隻得多思多慮。
腦子都讓對方費了,她才能落個輕松。
應付對話必備技能,夏燃同志在此途已經頗有建樹。
“你真的忘了。”江知水語氣平得宛若夜裡無波無瀾的湖面。
夏燃沒有回答。
幾秒後,滾輪聲響起。
她這才轉頭看過去,是江知水滑着輪椅進了卧室,她之前一直在卧室門外,沒有越線分毫。
還挺有規矩。
夏燃倒是不慌,死都不怕,能怕什麼呢?
匕首還在她手邊,落不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慘境地。
所以她就眼睜睜看着“挺有規矩”的人,一點點靠近,近到沒有規矩的程度。
她躺着,難免仰視江知水。
不得不說,這人挺好看的。
五官算不上多驚豔,就是端正。
讓人眼前一新的地方可能是氣質吧。
言行舉止奇怪,但不讓人讨厭。
也許這種并不讓人厭惡的怪異蔓延到了神情上,把她的面容修飾得頗具吸引力。
人就在面前,夏燃想着想着就入神了。
某種程度來講,她這種不分場合說走神就走神的能力也挺值得“敬佩”。
在此期間,江知水就這麼低頭看着她。
不知道在想什麼。
于是怪異的場景再次出現,這次是長久的對視不作聲。
夏燃先回神。
她後知後覺,往旁邊挪,“靠這麼近幹嘛?”
江知水回答:“你沒有阻止我進來,距離近是因為你躺在床邊。”
“……”
你不說我就被蒙在鼓裡了。
夏燃翻了個白眼,又往後邊蹭了蹭。
“我叫江知水。”江知水又道:“不記得也沒關系,我可以幫你,這樣以後你就記得我了。”
夏燃聽得一愣,這是什麼說法?
“可以嗎?”江知水問。
這讓本就奇怪的話更奇怪了。
這種怪異卻沒有傷害性的感覺,夏燃感覺自己其實是熟悉的。
在遙遠到不知道該以“年”還是“一生”計數的曾經,在那些被埋葬在枯海最深處灰燼下方的記憶裡。
她走過了一個又一個世界,度過了一生又一生,認識過數不勝數的人,乃至非人。
記憶不斷更疊,久遠的會被埋葬,對于一個普通而平凡的生命而言,這無可厚非。
“江知水。”她念了一遍。
江知水沒有應,似乎在等待她的“可以”。
夏燃想了很久很久。
她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像這樣去回顧曾經了。
回顧她的來處。
她拿起手邊的匕首放到眼前,匕首的邊緣因為背光而覆上一層光膜,像是給它勾了線條。
“這是一個人送給我……臨時塞給我的,大概是想要我帶着防身。”
“其實沒必要,因為所有人都不覺得會出錯,我要去的地方不需要用到這個。”
具體的過往已經盡數化為灰燼,湮滅在時光的河與沙中。
能記起來的,隻是前幾個世界裡如影随形的痛苦和怨恨。
——不是說我可以擺脫控制,進入一個安全的環境,擁有一個美好的身份嗎?
為什麼我連身份也沒有,隻是穿着那身不方便的衣服,身上隻有一把臨時塞給自己的匕首,卻要面對如此危險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