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亭本以為已經不能回家了,但甯寂說可以,她們中午吃過飯就回去了。
也可見,的确是将那些雜七雜八的風險給清理了。
畢竟此前,無論是出門還是回家,司機都要繞路,為的就是不被人發現“家”的住址。
昨夜明擺着是暴露了,但今天還能回去。
甯寂之前說“一切都好起來了”,謝亭看着車窗外倒退的景色,斂眸思索。
她覺得甯寂什麼都知道了。
無論是謝銘給自己發的那些視頻、錄音,還是自己猶猶豫豫的填報志願。
甚至,也許自己筆記本上寫的那些,她也早就知道了。
可能她隻是在等自己最後的選擇。
系統今晚十二點關閉。
她現在的第一志願填了雲府大學,第二志願是F大,餘下的随便寫了幾個保底的。
往年報考雲大,最高的一年也是排名1098能錄取。
她今年省内排名819,應該是穩上的。
F大畢竟是本省,甚至是本市,錄取相對友好得多,一千五以内就沒問題。
想着想着,思緒轉回那些視頻和錄音。
她下意識微微壓低眉梢。
很早很早之前,就在自己似乎被誰附身,決定認真讀書時。
甯寂那次出門,讓劉助理給自己多買了一本書,是關于心理健康的。
當時不解,甚至自己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心理問題。
抱着遊戲的心态看了一遍,才隐隐約約明白自己的确不太健康。
但也無傷大雅。
可甯寂為什麼會知道呢?
她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從被附身後開始的。
而那時,才剛剛開始。
後來歸因于甯寂的細緻和體貼,這也是她動心的一大原因。
實際上是為什麼呢?
謝銘傳來了答案。
視頻裡有監控畫面,主角無一例外都是自己。
二十四個小時,分門别類放在監控室中。
包括之前自己申請單獨和劉可霁她們出門,也在其中。
視頻裡拍攝的就是那一天的。
她想告訴自己是謝銘騙人,但視頻顯然是偷拍的角度,前幾段視頻和後幾段明顯有差别,不是一個人拍的。
換人的時間點,恰好就是林陸替罪、謝銘跑來尋求合作,劉助理被抓走的那次酒會。
無比真切,騙不了人。
前面那些視頻是劉助理拍的,後面不知是誰。
幾段錄音裡,最早的那一段,就是甯寂在和心理醫生交流的音頻。
咨詢的對象是自己。
“如果謝小姐認為自己和原先是兩個人,而您之前也沒怎麼單獨提過稱呼,‘你喜歡學習’這個陳述可能是讓她之後失控的原因。”
陌生但溫柔的聲音。
“她之後問我,我會不會想起謝亭。”甯寂的聲音。
“她也許想要将自己和之前徹底分開。您可以讓謝小姐看一本書,對她會有所幫助。”
……
諸多。
就連之後甯寂反複勸她和外界交流,也是因為醫生通過她的陳述,懷疑自己患有某種障礙。
——對世界充滿質疑,不願意接納,更不願意和人建立聯系,隻龜縮在不得不接觸的角落裡。
她覺得好笑。
是,沒錯,她就是不願意和其他人建立聯系,那又怎麼了?就一定要跟一堆人打交道才能活下去嗎?
醫生說并不能确定,因為已知的信息隻有甯寂的陳述。
她給了一些建議,甯寂接受了她的建議。
所以自己和劉可霁、曾願說上話了,成為了所謂朋友。
但至于心底有多少認同感,隻有她自己知道。
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被監視着。
每一步舉動都被調控着。
一切都被别人剖析得清清楚楚,是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程度。
而後再被她引導,走向她所需要的方向。
褪去讓人蒙昧的心動,她想:這才正常。
不然以甯寂的境地,憑什麼安心讓她待在枕側?
自己産生厭惡的感覺,自然也很正常。
可她偏偏就如那醫生所言,不具備正常的和人相處、建立親密關系的能力。
所以她竟然卑劣地有過一絲想法:
就這樣也可以。反正她需要我,我也需要她,兩人湊堆,多好,以後還不用跟其他人接觸了。
了了此生。
厭惡和扭曲的愉悅交織在一起,共同譜成沉默、以及收緊的眉心、微斂的眼睛。
回家後,甯寂打了幾次電話,之後就在休息。
謝亭在旁邊守着她,裝作玩手機,實際思緒早飛到了九霄雲外。
“選的什麼專業?”甯寂忽然問。
“嗯?”謝亭懵了一下才回神,答:“地質。”
兩所大學都有這個專業。
甯寂聞聲也懵了,“怎麼選這個。”
她撐着坐起來,謝亭忙去扶她,心中惴惴不安,覺得甯寂是要算賬,嘴上嘟囔:“地質怎麼了。”
“不怎麼。”甯寂表情倒還是輕松的,“把電腦抱過來,我看看。這幾天事情太多,忽略了你這大事。”
謝亭沒動。
甯寂等了兩秒,輕笑。